“那又有什么用？”少年只觉得可笑，“我有一半妖族血统，去了人族，会被人类唾弃，去了妖族，会被妖孽唾弃！”
    “我这个异类，已被全天下所不容了。”
    这下，虞子汐沉默不语了。
    他说的没错。
    以修真界如今的局势，人妖两族相互不容，而他，无论在何处都会被唾骂。
    真是作孽啊……
    这孩子的父母，只顾得自己寻欢，却全然没想过后果，没想过……他们的孩子将遭受怎样的痛苦，面临怎样的非议。
    虞子汐再抬首，少年闭上眼睛，万念俱灰地朝对面的巨石撞去。
    她惊呼：“不要！”
    刷——
    迅速抛出一道灵力，将少年禁锢在半空中，阻止了他的动作。
    “放开我！”少年挣扎道，“我既已被生身父母抛弃，便再无意义活在这世上。”
    “别做傻事！”
    虞子汐欲将那少年拉上岸，谁知，少年视死如归，掌心幻化出一柄利刃，抹过脖颈。
    刷！
    血溅三尺，少年轻飘飘从上空落地，吐血，闭上眼睛那一瞬，唇角还挂着微笑。
    好似解脱。
    画面，不忍直视。
    虞子汐脚步停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瞬间空落落的。
    死了……
    这少年从出生起就见不得光，终日活在奚落、嫌恶中，或许，死对他来说才是一身轻松吧。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其实虞子汐也知道，人与妖相恋，大多都是这样惨烈的结局。
    萧条收场后，留下一片狼藉，最受折磨的反而是活着的人。
    命运弄人……
    偏偏让两个相爱之人，生于不同种族。
    桑玄始终沉默着。
    他知道，如果不扭转人族与妖族的关系，他与师尊……大概也会是同样的下场，乃至更甚。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但更舍不得离开她。
    “桑玄。”
    “嗯？”
    “你说，我们会有以后吗？”她语调平静，平静中却带着几分失落。
    “会的。”桑玄肯定道，“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不会与他们一样。”
    为了妖族，为了他自己，为了师尊，他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桑玄。”虞子汐回过神来，道，“我们离开凌荒城吧，我先陪你回妖族一趟。”
    这么多天了，也不知外界情况如何。
    “嗯。”
    “不过，现在外面全是宗门弟子，连上空都是天罗地网，如果我们直接离开，恐会大动声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虞子汐话语凝重，“我们，恐要另辟蹊径。”
    若非必要，她不愿跟那些人动手，万一纠缠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嗯……”桑玄眼眸转了一下，道，“外面那条道路虽然偏僻荒凉，但也安全，每日都会有一些运输车路过，那些运输车大多是暗黑交易，不会走城门，会轻车熟路地避开所有守卫。”
    “师尊，我们等今天的运输车来，随他们一并离开就是。”
    虞子汐：“好。”
    ……
    约摸到了傍晚，果然，外面响起了车轮滚动的声音。
    只见不远处，三辆运输车缓缓行驶着，那几个车夫……竟然好像都是妖。
    桑玄还未多想，便被虞子汐拉住手腕，“刷”的化作残影，迅速钻入了那运输车中。
    视线，变得一片漆黑。
    运输车中的空间，不算狭小，但放了许多货物，两人便只能靠近一些。
    近的……连此次的心跳和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声声，撩拨心扉。
    随着运输车的摇晃，虞子汐险些没站稳，身子晃荡了一下，便被桑玄一把搂住。
    温热，触骨。
    “师尊，你没事吧？”他温声问道。
    “没事……”靠在他怀里，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虞子汐也心跳加速。
    脸颊烫得有些不知所云。
    也恍然间意识到，当初那个瘦削孱弱的少年，已经长大、长高了。
    “咳咳，桑玄。”为了缓解紧张气氛，虞子汐转移话题道，“你先松开手。”
    “不能松。”
    “为何？”
    “这那车颇为颠簸，我若松开，师尊会站不稳的。”
    “可是，我的衣角被勾住了。”
    “嗯？”
    “真的。”
    “我帮你。”桑玄微微俯身，伸手替她将被勾住的衣角拂下，整理好。
    哧——
    突然，衣角扯下来，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不由得让他脸色一变。
    这货物……
    “桑玄。”觉察到气氛有点凝固，虞子汐问道，“你怎么了？”
    “这些货物……”
    “货物？”虞子汐垂眸，轻盈一道劲力将脚下的货物打开。
    与此同时，指尖燃起一团火焰，照亮了视线。
    入眼的景象，触目惊心！
    木箱子中，装满了妖骨、妖丹，有的还带着血水，像是现杀不久的。
    顿时，整个车里充斥着血腥、怖然的气氛，令人心生寒颤。
    桑玄薄薄的冰唇抿成一条线，面庞瞬间煞白了一分。
    “桑玄。”虞子汐声音不大，“运输这些妖骨、妖丹的，也是妖，但这架势，不像是在处理尸体。”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嗯。”
    “我们看看再说吧。”她说罢，灵力出手，在运输车上钻出一个“天眼”来。
    透过天眼，可清楚看见外面的情况。
    他们没再出声，静静观察着外面的动向，听着马车抄小路，离开了凌荒城。
    一路上，果真避开了所有宗门弟子。
    到了城外一处无人的荒郊，三五个魔族弟子出现，来接应他们。
    魔族弟子的态度，不可一世：“我们要的妖骨、妖丹，都带来了没？”
    “都在车里了。”
    他们指了指马车，接着一个个下了车：“三百颗妖丹，一颗不少。”
    “嗯，拿来吧。”
    “等等，我们的资源呢？”几只妖问道。
    “资源都带来了，药材、食物齐全，都在这。”魔族弟子提要求道，“我们清点完妖骨与妖丹后，就给你们。”
    “行吧。”
    从他们的对话就可听出，双方是在交易，拿妖骨妖丹，与魔族交换药材、矿石以及食物资源。
    原来是这样……
    妖族自从重建以来，因受多处打压，一直处于资源匮乏的状态。
    桑玄早就猜到，族内会出现诸如此类交换资源的情景，却没想到，今日竟让他碰了个正着。
    痛心，愤怒，更多的是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