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与强劲的气劲能量散去过后，天地气机依旧处于一片紊乱混沌的阶段。
    一股股逸散在四面八方的意志残念看不见摸不着，却宛如某种辐射般笼罩这一片区域，播散着令人意乱神麻的恐怖精神波。
    万载泪泉仿佛凭空蒸发了部分，矮了一截，四面八方的山林更是到处都是碎石和横七竖八摧倒的树木，一派狼藉景象。
    江大力依旧屹立原地，全身遍布黑金色纹路，表面细微气流激烈躁动，浑身可怕的慑人气息已是衰弱了一些，背后凝聚成巨大金色铁拳的幻魂力量也衰落，光芒暗淡。
    他仍是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并未动弹，仿佛刚刚一动未动，若非足下身周的地带已出现一片环形的凹坑，坑内泥土石头都已成了漆黑的焦土，正冒着袅袅青烟，似方才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天意已入侵到了他的体内，一如上次那般试图侵入身体每一个细胞深处，甚至精神以及心灵。
    然而，这次他早已提前就进入了原始心境状态，心境如不波井水，即便天意也难以撼动他的精神与心灵，至于入侵到体内的天意，更是被他的精神意志一点点磨灭消弭。
    由此也反应出，他的精神意志在经历了与地意以及秦始皇意志的多番交锋后，已变得比曾经在无双城对抗天意时更加强大。
    尽管这次降临的天意，并不如那次突破到破界境时那般强悍，却也差不多堪比那时的三分之一左右强度，但现在却被他轻易消磨清除。
    ...
    片晌后。
    江大力睁开双眼，目中电芒一闪，纯粹的黑色眼瞳恢复如常，细细感受了一番精气神的消耗，还在可承受范围内......
    这样与天意的对碰，他还能再来三次，若是进入心体12倍力无穷的状态，自然将会更强。
    这是否意味着，他已正式拥有硬撼天意，突破到破界境的实力？
    他看向周遭狼藉一片的环境，察觉四周的风水磁场已被破坏，逸散漂浮的残留天意和他的意志，可能导致破日峰的奇景在未来都会受到影响，有人或者动物来到这里都会意乱神麻，五蕴皆迷，鬼打墙般走不出去。
    当即双目释放出强烈的意志光辉，骤然扩散开来，强行驱散摧毁周遭的残留意志。
    “啊......”
    这时，从万载泪泉的泉水深洞窟内，传来了泥菩萨似痛苦又惊悸的一声嘶叫。
    江大力双眼中意志光辉收敛，目光看向万载泪泉。
    他收回幻魂之力，退出神魔金身的状态，身体发出一阵‘劈里啪啦’的筋骨活络脆响，扭动脖子笑道，“怎么样？泥菩萨前辈，天意也未必能奈何本寨主，你还有什么顾虑？现在是否可以为本寨主透露天机？”
    洞窟之内，泥菩萨气喘吁吁，只觉浑身在刚刚吓得炸裂的脓包更痛了，心情极度复杂后怕。
    你厉害，你最厉害！
    先有混沌后有天，大力更在天之巅！
    你为了证明不怕天意，就直接硬撼天意表现给我看，你不怕死在天意之下，老朽可是怕遭天意反噬形神俱灭啊。
    “呸！呸——臭小子你下次要出手先通知一声，老夫这把老骨头老心肝儿的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数十丈外，方才被强横气劲冲击出去的笑三笑灰头土脸走来，边靠近边吐出口中的泥沙，捋下胡须上的碎叶，神色郁闷又好笑。
    这山贼头子，还真是说干就干的主儿，一言不合就能和天干一场，就为了震慑吓住泥菩萨。
    别说，还真没错，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泥菩萨最畏惧的就是天意，结果天意非但被这山贼头子吼了一嗓子，才冒头又狠狠挨了一大比兜子，估计现在老天爷都还在发懵着，怎么今儿个遇上了这么一号猛人，泥菩萨当然是直接给吓住了，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被吓了一跳。
    洞窟内，泥菩萨无奈叹口气，声音沙哑疲惫道，“江寨主......你心里要问的问题，有两个，老朽只能回答你一个，若是两个都回答给你，老朽当场就得暴毙而亡，你......好生考虑再问吧......”
    泥菩萨现在也是没辙，遇上这么一个横人，他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右都得挨刀，倒不如成全了对方......或许......也是因连他自己都在内心深处期盼着，期盼着对方作出那个选择，那个连他都不相信能够完成的决定......
    这就是人性，人不都是如此，有时候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便是为了去博那一丁点非常期盼的希望，却又极度畏惧更大可能发生的失败。
    “连我要问两个问题都知道......却只能回答一个？这是让我做选择题啊。”
    江大力眉峰隆起，心内思索着。
    他最讨厌做选择题，若能选择，当然是选择全部都要。
    可现在看来，若连续透露这两次天机，泥菩萨将会遭遇不详。
    他心内想问的两个问题，一是如何完美从世家手中夺走大地晶核将之掌控而又不引起反噬，二是如何净化天渊内的堕落天地之意，助天地恢复如常。
    从个人私心而言，他当然是选择询问如何掌控大地晶核，可净化天渊内的堕落天地之意，也是刻不容缓......
    一个是个人私利，一个却是天下大公。
    江大力竟首次在这种问题上陷入了沉思。
    他不禁扪心自问，换作从前，他会选择什么，他当然会毫不犹豫选择个人私利。
    但现在他竟并未毫不犹豫的作出选择，而是思索，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相较于最初的他，他看似并未改变，实则已是在江湖岁月更迭中，成长了许多......
    这种成长，不仅仅是这一世当寨主所累积的，也包括了上一世身为华山悍剑江大力的诸多情感......对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内的诸多人的深厚情感。
    无论是王语嫣、婠婠、慕容青青、东方不败、萧峰、陆小凤、聂人王亦或无名、笑三笑......他都不愿看到这些人在日后死去之时，落得像傳鹰、令东来、郭靖等人那般的凄惨下场，身不由己，生死两难，甚至都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你......作出选择了吗？”
    泥菩萨疲惫嘶哑的声音，再度传来，仿佛叩问在江大力的心门上。
    是啊！
    该作出选择了！
    最不愿做选择题的黑风寨主，现在也终究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人生很多时候都需要做选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就看是牺牲鱼还是牺牲熊掌了。
    江大力目放锐芒，沉吟道，“我要问前辈，该如何清除净化天渊内的堕落天地之意？”
    泥菩萨内心一叹，情绪欣喜又复杂，既欣慰于江大力所作出的决定，又复杂于自己曾经的偏见和现在的钦佩。
    他仰起头，浑浊双目看向头顶黑黢黢的洞窟，仿佛目视着黑黢黢的苍天，任由身上的脓水横流，以嘶哑语调缓缓道：“要说这天地堕落，还要从昔年天下间第一个造字者──仓颉......从他说起。”
    “仓颉！？”
    江大力和笑三笑均是身躯一震。
    泥菩萨继续道，“在仓颉造字之前，这世上，本是没有文字存在，那时候的人，亦因不懂文字，导致即便想要将自身语言整理成讯息传播，来表达自己心中所想也办不到。
    直到有一天，仓颉造出无地间第一个“字”后，天空突然雷雨大作，俨如鬼哭！
    地上亦狂风驭起，宛如神嚎！
    这是天地在哭号，仿似天地间因文字的诞生而变得充满不幸。”
    江大力和笑三笑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文字的诞生，才使得人类文明得以传播延续，不曾断代，才使得人类从野蛮走向文明，逐渐向高等生物过渡，诞生出人类文明的光火。
    可以说，文字是一个文明的重要标志，于人类的贡献是居功至伟的。
    文字诞生，这应该是大喜事，岂会是天地不幸？
    莫非这种不幸，就是天地堕落的祸源？那岂非也太过荒谬。
    仿似早料到二人会疑惑，泥菩萨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只因文字的力量，莫大无穷，若是能用于正道，自当有益天地，若是用于邪途，却是天地之祸。昔日道教便有名老子之人，在其创下的《道德经》中记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记载在《战神图录》的总纲之中，原意是指天地看待万物的角度都是一样的，不偏不倚，一切顺其自然发展，意指天很公道，甚至本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从不会干预万物的繁衍生息。
    然而，因古老时期的人过于愚钝，却误将之理解为‘天道不仁，将万物生灵视作为没有生命的供品’。
    这种说法，因为文字的传播，后来在人类氏族中广为流传，渐渐已有些动摇部分氏族人对天的虔诚信仰。
    直到某天，天空倏地降落下无数‘火石’，酿成一场浩劫天灾，灭绝大量生灵，人类氏族中不乏一些看过过这段文字传播之人，便于极度的恐慌中萌生出对天神的不敬怀疑，继而奋起反抗，逆天而行......九天十地的魔神蚩尤等等，也均是在那时诞生，自此生灵涂炭，沿袭至今，一度导致后来天地生出怨念......”
    （对应的天地之谜详解在1446章后的番外里面详细记录，未免水字数我就不多写了，多写也发不出来，番外是免费的，全订读者随便看）
    “天地怨念，竟然是如此荒诞的诞生，祸源竟是文字，帮凶竟是误解文字而逆天的一群逆天者？这么说老子的《道德经》也间接成了帮凶？”
    江大力被这种荒诞离奇的说法惊得哭笑不得，但依循其理去理解，似乎也非常有道理。
    古老的传说，岂非便是充满荒诞离奇的，但其中不少也是真实记录的，反应当时人类的文明活动的经过，只看后人如何去理解。
    当初，他首次进入战神殿时，不就也是误解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甚至现在他身为逆天者，似乎也是帮凶中的一员。
    不过江大力非常清楚，他所要逆的天，乃是堕落天意，而非正统天意。
    他现在也隐约清楚了，只怕人皇之所以定志败天，很可能也是欲要除去堕落天意，净化这个世界。
    一念至此，江大力看向灵潭，道，“前辈还未说出，该如何消除净化堕落的天地之意。”
    泥菩萨声音嘶哑缓缓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天地初生怨念虽是因九天十地魔神逆天而起，却也不至于诞生出天渊，直到后来黄帝与魔神蚩尤之间所发生的古老时期最大规模的战争，导致天地怨念更深，天翻地覆，整个世界也发生了巨大的惊人变化，甚至发生扭曲......
    天渊就是那时，诞生的......”
    江大力瞳孔微缩，“扭曲之地和天渊，就是那时诞生的？”
    他突然抬头看向天空。
    发现不知何时天空已阴暗起来，细瘦而美丽的电火，在浓密地活动的黑云里激烈活动着，一股恐怖压抑的气息在浓厚乌云中酝酿着，时而发出滚滚雷声。
    泥菩萨喘息着，剧烈的喘息甚至比雷声更清晰，宛如一头疲惫的老兽从洞窟缓缓传出，好似说出了一些这天地之秘，就已令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他汗流涔涔，身上无数脓包纷纷炸裂，虚弱道，“直至后来，百国大战爆发，天地四灵中的瑞兽龙龟最先累死过去，朱雀也被胆大妄为之帝派人所屠，麒麟疯癫，青龙遁世，失去天地四灵的瑞气安抚天地，天地堕落的进程自是急剧加快......”
    “呼......吁......所以，要化解堕落天地之意，首先就要重聚四灵，令四灵进入天渊后，镇守四方，以瑞气净化天渊。”
    猛地，天空一闪。
    “轰咔”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在空中炸开，震得人心收紧，山峰动摇。
    天空上电闪雷鸣，惊人耀眼的雷光，炫照得江大力粗犷如铁坯般的面庞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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