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扶桑能感受到,捉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有轻微的颤抖。
肌肤相贴间,他的体温,热的甚至有些烫到她了。
她偏过头去瞧,少年的眼睛澄澈透亮,眼神平静专注,看似毫无异样,但她却能发觉那深处埋藏的惴惴不安。
他在紧张,像在等什么结果宣判。
尽管玄瑞辰并没有用全力,但她挣脱他的手时,还是有些费劲。
手空的刹那,玄瑞辰的眼神也忽然一空,夜里,他的眸子黑得更为浓郁深邃,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滚滚黑云。
看着他眼神悄然变化,玄扶桑淡淡地回了句,“不用。”
玄瑞辰这才暗暗舒了口气,他紧绷的情绪一下子缓下来,唇角也缓缓勾起不明显的弧度。
没等摸不清状况的云岑动手,玄扶桑自己就飞快熟练地把玉佩解了下来,又用手帕轻轻扫了扫他胸口。
玄瑞辰踢上去的那一脚正中心口,所幸没留下多少尘土痕迹,很容易就能掩盖过去。
如果说云岑被罚,会让云氏一派心生疑虑,那么皇帝气到亲自动手,则会让状况彻底无法挽回。
“好了,走吧。”她抬头对着云岑笑了下。
玄瑞辰见状,眉头又是一紧。
而云岑瞧见玄扶桑的笑容,下意识地,就想拉她的手,刚抬起一点,就被玄瑞辰瞪过来的冷眼截断。
“还不滚?”少年的声音不高,却能听出他平稳声线里的愤怒敌意。
“是。”
云岑眷恋地悄悄飞快瞥了眼玄扶桑,只得行礼告退。
“小安子。”玄扶桑看向一直尽职尽责当透明人的小安子。
“是,殿下。”
“你带上云岑的衣服,跟上去,盯好了。”
“是,殿下。”寥寥数语,小安子就听懂了玄扶桑的意思。
他心中暗叹,长公主的语调虽然总是这般温柔亲和,听起来甚至不像是下令,但如今这天下,能越过陛下,直接来指使他做事的,有几个人?
等外人都走了,玄扶桑便将身上的龙袍轻轻脱下,又将其重新披在玄瑞辰身上。她的动作很流畅,毫不拖泥带水。
“皇姐,我不……”
“嘘——”玄扶桑的食指抵住玄瑞辰的唇,止住了他急于阻拦的话。
水月的香气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对视时,玄瑞辰看到玄扶桑眸中浮现轻松戏谑的笑意。
他听到,她说:“长公主哪里有皇帝金贵,当然是保重龙体更重要。”
心口突然像是被砸了一棍,震到发麻,紧接着,脑子也变得迟钝,玄瑞辰彻底怔愣在原地。
理智在飞快分析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现今是什么状况,他此时又该接什么样的话。
偏偏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胸口像是被大石紧紧压住,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见她转身要走,他脑子瞬间被恐惧激了个清明,赶忙追上去死死拉住了她的手,急道:“是云岑想要非礼皇姐!”
是他错了,一时怒火上头,就失了理智,自己做了决定。
他应该先过问皇姐才对,不说,反而会让她误会他的用意,以为云岑是什么良善无辜之辈。
惹她一时烦心,若能换她以后对云岑心怀厌恶警惕,日后小心远离,倒也没什么。
“非礼?”
“我亲眼看到的,皇姐刚刚熟睡时,云岑他……”玄瑞辰本来急迫的语气忽然慢了下来,原本紧盯着她的目光闪躲开。
似乎有些难于启齿,他垂下眸子,声音也渐渐小下来,但显然怒恨犹存,“他……想要……亲皇姐……”
艰难说完,他又恢复了正常,飞快补充道:“不过皇姐放心,他没来得及就被我制止了,罚他也是为此。”
说完他就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
玄扶桑稍一思索,便懂了其中缘由,合着他们俩闹这么大,就是为了这个。她有些了然无奈地笑了下,点了点头,“你没做错。”
不对劲。玄瑞辰不自觉疑惑迷茫地皱紧眉头。
他以为,她或许会愤怒,或许会露出嫌恶的表情,或许会怪他处罚的太轻,可她都没有。
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平静。
玄瑞辰知道,她向来遇事冷静。他也知道,她从不在乎礼教所谓的什么名声贞洁。否则这些年,她不会频频出宫物色能人,招揽贤才,更不会在修法立律时,解除女子行商入学等诸多限制。
但这种事,她难道一点也不排斥吗?
玄瑞辰紧盯着她的脸,想要从那精致的妆容,平淡的表情下,挖掘窥探到她的内心思绪。
“云岑如此混账无耻,皇姐,就不生气吗?”
玄扶桑挑了下眉,说实话,她想的最多的,是这件事的后续,而对于这件事本身,她没什么感觉。
名节?不过是胡扯罢了。
别说此事是云岑单方面非礼,就算是她也有意,那又如何?
她手里积累的钱财势力,已经可以任自己在皇宫外逍遥了。
若不是她还想坐在金銮殿上,不想让那帮言官朝臣伺机攻击她执政的正义性,她就算学长乐公主,躲在公主府里豢养男宠,终日寻欢作乐,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而且,只要她放权离宫,她和玄瑞辰之间隐隐显露的分歧矛盾全部都会消失。
有多年的姐弟之情在,她就算“荒淫放浪”,估计也不会如长乐公主那般,被一杯毒酒赐死。
轻松享乐的路一直摆在眼前,但她从来没考虑过。野心和谨慎,只会让她把手中的权力巨兽养得更壮,锁得更牢。
至于云岑行事放肆……
这一点她根本不觉得意外,毕竟,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早就不知道亲过多少次了。
更过分的,又不是没做过。
更新于 2023-09-24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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