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推荐乔亚东读大学,一则她知道明年高考制度恢复,获得的大学机会将比工农兵大学更好;二则农场基建任务重;三则舍不得与向北分离。
两人现在正是你侬我侬最甜蜜的时候,哪里舍得就此分开?将来如果去读大学, 也要等把农场的事情安排好了再说。
对陶南风而言只是顺水人情,哪里料到会引来乔亚东如此激动的反应,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应了一句。
“不必考虑我, 我对未来自有安排。倒是你,既然一开始就计划去读大学,有机会就把握住。”
陶南风末了还加了一句:“既然你说读大学的机会年年都会有, 那等明年农场事情少了, 我再去也是一样的。”
事情都已经说开, 大家也就有了先后顺序的意向。
陈志路说:“我来说句公道话啊, 乔亚东在采矿科, 陶南风在基建科, 虽然都是科长, 但显然陶南风更不可或缺。乔亚东如果去读大学了, 采矿科这一块我可以撑起来;可是陶南风如果离开, 胡焕新一个人肯定撑不起来。所以……今年的指标就先给乔亚东吧。”
胡焕新连连点头:“陶南风一走, 医院项目怎么办?还有中学应该怎么建, 如果遇到结构问题如何处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要不……陶南风你再晚一年走吧, 先把我教会,行不行?”
李惠兰不在,女生只剩下叶勤与萧爱云。
萧爱云现在当老师当得很开心,根本不想继续读大学。叶勤虽然有些心动,但想想自己和乔亚东、陶南风比根本没有竞争力,也就很坦然。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将陶南风拉到一旁悄悄问:“你真的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乔亚东?”
陶南风点了点头,眼神清亮而纯净。
萧爱云叹了一口气:“唉,虽然我也晓得读大学更有前途,可是真舍不得你走啊。”
叶勤斜了她一眼:“你还喜欢他吗?”
萧爱云苦笑道:“嗐,那都是以前不懂事,自己瞎想的嘛。乔班长不是说了,他喜欢的人是陶南风呢。”
若是旁的人,萧爱云还敢争一争,可那个人若是陶南风呢?萧爱云想没想过自己会和她争什么东西。她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亲近的闺蜜,一起经历过最艰难的时刻,也一起奋斗过、欢笑过。
就算陶南风已经和向北谈恋爱,就算她不喜欢乔亚东,但乔亚东依然喜欢她,情根深种。这样的乔亚东,萧爱云哪里还敢继续暗恋?也好,趁早断了这份心,认真工作吧。
叶勤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趁早把他送出去也好,免得伤了姐妹和气。”
哪怕心中隐隐有一丝失落,萧爱云也被叶勤这一句话逗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睢你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个妖孽,还送去……”
统一了思想之后,知青点最后投票,推举乔亚东读工农兵大学。
感激、欢喜、惭愧、不舍……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乔亚东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点着头连连感谢。
虽说最终结果十选三,能不能顺利拿到这个指标还是未知数,但今天能够被大家信任、推选,乔亚东知足了。
过了几天,农场办公楼的布告栏贴出一张大红纸,在上面写上了三个被选入工农工大学的名单。
乔亚东,这三个字就在上面。
围在布告栏前面的江城知青都跳起来欢呼。
“太好了!乔班长可以去读大学了。”
“乔亚东的理想可以得到实现了!”
“不愧是我们的班长,不到三年就能去大学读书。”
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声质疑:“这不公平!他们江城知青才来了多久?怎么这个指标就落在他头上?我不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人身上。
是杜晨哲。
这一次的德县知青点,推选的人是杜晨哲。
虽然因为舞弊一事被免去书记一职,但杜晨哲与胡一芹结婚之后却让他的名声好了许多。毕竟夫妻一体,为了让妻子考上老师编制,杜晨哲做了错事也就显得好理解一些。
作为十个候选人之一,杜晨哲可以接受失败,但却不能接受乔亚东能入选。
作为从德县来到秀峰山农场的知青,杜晨哲盼望了无数回能够被推荐去工农兵大学,他政治要求上进,他辛苦劳动,他努力和所有人都打好交道,可是那又怎样?
他先前永远入不了焦亮、罗宣的眼,因为他无权、无钱、无色。
原本以为打倒了焦亮就会有希望,结识了陶南风、叶勤之后更是只差半步就能进入领导层,偏偏又被胡一芹搞糟糕了。
这一回好不容易说服知青点的人交上去推荐表格,却不料却被乔亚东一个毛头小伙给竞争下去了。
乔亚东才多大?二十一岁。杜晨哲今年已经二十六岁,等这个机会等了这么久,凭什么把他拉下来?
除了公告上的三个人,其余七个逮住机会也跟着一道起哄。
“对呀,明明农场规定,知青上山下乡满三年才能推荐去读工农兵大学,凭什么乔亚东不满三年就能报名?”
“谁不知道向场长偏爱江城知青?这不公平!”
“陶南风当基建科科长我没有意见,可是乔亚东凭什么当上采矿科科长?现在又送去读大学,凭什么?我不服!”
嚷嚷得太凶,江城知青护着自己人,上前直接开怼。
“这是场部的决策,红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有什么好质疑的?”
“是我们江城知青发现的磷矿,又是我们参与修路通车,这才有了今天农场能够采矿卖钱,有本事你们也去找座矿山来啊!”
“乔亚东是我们江城知青推选出来的,你们今天闹事就是跟我们过不去!怎么样,想打架啊?”
现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眼见得事态有些脱离控制,向北与其它场部领导从屋里走了出来。
周林虎拉长着脸,大喝一声:“吵什么吵!谁敢叫板场部决策?是觉得日子太好过了,皮痒了吗?”
杨先勇也皱起眉毛,抬起手提高音量说话:“同志们不要吵。以前焦亮当场长的时候,工农兵大学名额什么时候公开过?都是私下里完成,你们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吵?
现在我们新领导班子上任,工农兵大学指标层层推选,力求公正、公开、公平,明明比以前更透明,为什么你们还不满意?”
杨先勇态度诚恳,说出来的话却发人深省,底下鼓噪得厉害的那几个沉默下来。
向北示意办公室主任拿出会议记录,拿在手上,面沉如水,开始一个一个地点名。
“江城知青乔亚东、德县知青杜晨哲、岳州知青方艳、南县知青王采……”
六个知青点推举出六名知青,生产队与农场各部门共推举四名职工,有高中毕业生,也有初中毕业生,都是群众关系极好的年青人。
谁不知道读大学好?高考制度取消这么多年,大家都渴望进入高等学府深造。
闹事最凶的那七个人躲在人群中胡乱嚷嚷有胆,但被点名一个个出列的时候却开始忐忑不安。
虽然农场地处高山,但也不是与世隔绝,只需要和朋友、亲人、同学一联系,就能感觉到农场待遇非常好。
知青补助每月十六块这是固定的,另外如果参加农场的各项工作,包括生产队、运输队、基建队、林场、苗圃、茶油厂……都有相应的工资津贴。七七八八加起来,农场一个普通职工的收入已经能赶上工厂高级技工的收入了。
夏天有高温补贴、冬天有炭火补贴,每个月发油、发米、发肉、发蔬菜、发水果,小孩免费读书,纸笔文具按人头发放,成绩优秀的每个学期末发奖状和钱。
这样的日子,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听说未来农场还会建中学、建职工宿舍、建工人文化宫呢,这么好的农场,都是向北带领大家一点点建设起来的,谁想离开?
万一得罪了向北,场长发脾气把大家开除了怎么办?
还不等向北说话,唯一的女生方艳已经哭出声来:“场长我错了,我不该质疑领导决策,我检讨,请你不要开除我……”
南县知青王采也苦着一张脸,陪笑道:“向场长,我们支持场部决定,这次的工农兵大学名额选拔非常公平、非常公平。刚刚我嘴欠,胡乱说话,对不住。”
向北摆了摆手:“僧多粥少,我们农场已经尽力。你们有什么不满,就在这里说,我向北从来不搞什么一言堂。”
所有人面面相觑,哪里敢说话。
王采捅了捅杜晨哲:“刚才你不是说得最多?”
向北不怒自威,令杜晨哲有些胆寒,半天才鼓起勇气问:“旁的人,我没意见,可是乔亚东,他上山下乡还没满三年呢,怎么就够资格?”
周林虎骂道:“你猪油蒙了心吧?到九月份开学,江城知青来农场正好满三年,怎么就不够格?再说了,如果他们不够格,一开始就不会允许他们推选,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来反对?我看你就是嫉妒!”
杜晨哲被他戳中心事,面皮胀得通红,低下头嘴里嘟囔了几句,却不敢再继续追问。
向北道:“经过层层选拔上来的你们,都是农场想要培养的对象。之所以最后只公布了这三位,由汪主任将理由告诉你们。”
向北将会议记录交回给办公室主任汪晓溪:“你宣读一下。”
汪晓溪点点头,恭谨地接过,表情严肃地开始宣读场部领导班子会议关于名额选取的基本规则。
1.高中毕业生优先;
2.高中获得三好生等各项荣誉的优先;
3.对农场贡献大的优先。
汪晓溪补充道:“我们按照这个规则对十名候选人进行排序,前三名将获得大学推荐指标。”
他斜了杜晨哲一眼:“哦,对了,除了以上三点规则之外,我们场部新增品德一票否决制。如果候选人有生活作风、徇私舞弊等品德问题,哪怕排名靠前,一票否决。”
杜晨哲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一次错,误终生!
第64章 见家长
陶南风没有参与工农兵大学的选拔, 张榜公示那一阵正守在医院施工现场。
毛石基础已经完工,这段时间正在砌筑墙体,因为曲屏镇就有砖厂, 全部外墙均用普通的粘土砖砌筑, 240mm厚的墙体,窗台下设外挑腰线,缓解了外立面的单调与刚硬。
施工队的工人都有丰富经验,专心致志地用灰刀抹水泥砂浆,再码放整齐砖块, 对齐水平线,保证横平竖直、砂浆饱满。
陶南风有些着迷地看着泥瓦工的动作, 觉得这样重复而单调的工作里充满着韵律美感。
她也学着开始砌砖, 拿着砖块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摇了摇头,太轻。
遇到墙角砌筑需要对砖块进行处理时, 陶南风看准位置, 右手灰刀上下一动, 空中划过一道残影, 砖块应声断成两片。
工人们赞了一句:“切口光滑, 好手艺!”
陶南风哈哈一笑, 胸中生出一股豪气, 一层一层的砖块摞起, 墙体就在自己手中慢慢砌筑成功, 真的很有成就感。
技艺越来越娴熟, 忽听到有人高声喊:“陶南风, 陶南风——”
站在半人高的砖墙之后, 陶南风抬头看去, 眼中顿时绽放出极亮的光彩,是李惠兰和魏民,他们两个终于回来了!
陶南风放下手中工作,快步迎了上去:“怎么样?医疗设备的采购顺利吗?”
李惠兰兴奋地点头:“很顺利!我这次回江城把所有的医院都跑了一个遍,把所有的设备价格清单都整理成册。然后开始和医疗设备生产厂家磨价格,可累死我了。”
魏民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具体过程你等下再汇报,咱先回场部销假,再回知青点洗澡换身衣服行不行?坐了这么久的车,我全身上下快要臭死了。”
李惠兰白了他一眼,对陶南风说:“你放心,我这回从你这儿学到了。新设备采购了一批,已经签了意向合同。另外,我还从一家医院买了一批七成新的旧设备,质量过关,绝对便宜。”
她神秘一笑:“等晚上我跟你说,这过程可真是起起伏伏,向场长给我下的预算,我不仅没超,还节约下来了三分之一,你说我棒不棒?”
陶南风一听来了精神,冲她翘起了大拇指:“非常棒!”
更新于 2023-11-15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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