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若有若无的天光,透过飘动不止的企鹅裙似儿儿耳五久一司齐整理搜集化纤窗帘映进屋里。然而, 这光芒看在第三个受害者尹姗的眼里,却远比夜幕更加可怕。
小尹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被注射过少量肌松剂的手,握笔写字本就费力。这一哆嗦, 铅笔更是直接脱手而出。
“啪嗒——”
极轻的落地声, 在寂静中猝然炸响。不是雷鸣, 胜似雷鸣。
霎那间,小尹姗的肝胆狠狠一颤。她艰难地弯下腰, 挣扎着伸长了手臂,去够那根掉落在地的铅笔。
但铅笔还在往前滚动着。
越滚越远。
一只鞋的阴翳唰然笼罩下来,将它稳稳地踩在脚底。截停、碾压。如同在踩一只无力反抗的蝼蚁。
那是凶手王淑良的脚。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刹那,难以抵挡的胆寒,瞬间席卷过女孩全身。
小尹姗的嘴唇颤栗起来,她跟被抽了骨头似的趴在地上。仿佛那只脚踩碎的, 是她赖以挺直腰背的脊梁。莫大的恐惧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知道语无伦次地流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那话语,被恐惧的哭腔冲撞得支离破碎。
然而,凶手犹不肯放过她。
“错在哪里了?”王淑良伸出细瘦的右手,迂缓地抚摸上小尹姗的脸。如果忽略那令人生畏的目光,此刻的她,堪称一个慈爱的母亲的模样。
小尹姗哆嗦了一下,抖得更加厉害:“我……我不应该把笔弄掉……啊!”
尖利的指甲,陡然掐进女孩的皮肉。
扣破了薄而幼嫩的皮,陷进娇养出的软肉里,火钳似的固定着小尹姗的脸。
“姗姗,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王淑良听着她变了调的凄厉惨叫,微笑着一寸寸松开沾满鲜血的指尖,话音阴冷严厉:“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学习环境再差,也不能影响学习效率。要不是你不专心,怎么能连笔都掉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尹姗瑟缩着,竭力想要捂住剧痛的脸,再躲得更远一点。
但王淑良抓住她,强硬地挪开了她的手。
“一天天的只知道说对不起。除了道歉,你还会做什么?”王淑良紧紧盯着那张脸,目光如刀。好似恨不得将寄居在那张脸里的魂灵整个儿剜出来,好从这个无助哭泣的女孩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中没有一个,能像她那样乖乖听话呢?”
王淑良突兀地质问出声。
她开始变得狂躁,变得暴戾。像一只狂暴的母狮那样挥舞着利爪,任凭视线在每一处深邃的阴霾中逡巡:“你们的乖巧都只是装出来的,都是在瞒我,在骗我!不听话的孩子,就只能被抛弃掉!”
拖着长而变形的黑影,王淑良消失在墙体后。没过多久,尖利的磨刀声便响彻室内。
一阵阵,仿佛死神降临之前的长啸。
令人心寒胆裂。
.
“……队长,寻人通告已经发出去了,也通知各个海关、车站、机场等配合搜索了。”警员向齐昭海汇报道。
搜寻王淑良的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齐昭海却仍觉得心神不宁。
他满腹心事地穿过走廊,一转头,便看到这样一幅略显怪异的景象:
浴室里,水光流转。宋冥坐在浴缸旁一张几乎褪色的塑料矮凳上,单手搭在浴缸边缘,倾身往里凝望。粼粼波光从她眼眸的最深处一层层掠过,却将本不属于她的情绪积蓄下来。
蓄得更加浓烈,更为突显。
而那种诡谲而深沉的神思,乍一看竟是温柔的。仿佛慈母在夜间手扶摇篮,含着微笑,充满爱意地凝视着摇篮里面熟睡的婴孩。
但,宋冥面前的并非摇篮。
里面的人也不在安睡。
浴缸中她目所能及的,只有一大缸具有防腐功能的化学溶液,以及那具因为长久浸泡而惨不忍睹的尸体。
这与宋冥表情的柔和,形成了极强的割裂。
蹊跷得令人心底发毛。
齐昭海的呼吸停滞了几秒,终是走进了浴室:“你在做什么?”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刚到来的法医赶紧从缸中捞出尸体,对其进行初步尸检。
“在体会凶手的感受。”宋冥掀起桃花眼,那种诡秘的微笑随着这一动作,转瞬从她双颊隐去了:“从板凳表面的磨损程度上看,凶手曾经在这里坐过很多次。而这张凳子,应该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挪动过了。”
她将凳子轻轻拿起,只见周围地面上或多或少都有污渍,只有四个凳脚的位置格外干净。
无数个白天黑夜,凶手便坐在这里。
反复凝视着女儿的尸体。
齐昭海想起刚才宋冥怪异又慈爱的目光,好不容易才把冒起的那层鸡皮疙瘩给压了下去:“你体会到什么了?”
“母爱,和对女儿的怀念。”
宋冥低眸道:“凶手抓人,是把她们当做女儿的替身。”
说来也怪,这浴缸里的溶液混浊得很,波光却反倒清澈。当她徐缓地站起时,清凌凌的柔光缠落一身,如霜似雪。
更新于 2024-05-23 14:07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