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办公室里一共有六个人。
黎锦秀、樊赤云、琼白、汪屏安、姚淳迩以及一名缩在一边不敢动弹的年轻女性。
那个年轻女性大概二十四五岁,蜜糖棕的长发,素颜,很白,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双眼皮特别宽,嘴唇和下巴也有玻尿酸的痕迹,应该是微调过。
“小汪总,可以介绍一下吗?”黎锦秀示意。
汪屏安坐在他的对面,脖子上带着姚淳迩留下的抓痕,他人还是病怏怏的,气色倒是比之前躺在床上的时候好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那个女生,没好气地用鼻子出气冷哼了一声:“黄佳宁。”
黄佳宁紧紧贴在墙角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屏安,我不知道,……”
“别叫我屏安!吃里扒外的东西!这几年我给你花多少钱!啊?你联合外人给我下东西?黄佳宁!我那么爱你!你有没有良心!”
汪屏安怒气冲冲,晶莹的唾沫控制不出地从缺牙的地方喷出来,喷了面前一桌,他神色不定地又闭上了嘴巴。
他口腔条件现在还不太好,要养养才能种牙。
姚淳迩远远地坐在边上,看着汪屏安冷冷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替我办事而已,而且,别把你自己说那么深情,黄佳宁这样的女人,你在外面养了几个你自己清楚,就像当年你背着露露在外面乱搞一样。”
“是!我是乱搞了,那又怎么了?呵,我是男人,多几个人怎么了?黎总,你说是不是?”
黎锦秀没想到他拉自己下水,说道:“那我应该不是男人。”
汪屏安吃了个瘪,半晌没能把露着黑黢黢的牙洞的嘴巴合上。
这时姚淳迩才想起黎锦秀,她怀疑地看着黎锦秀,问:“你又是谁?你认识我?”
黎锦秀道:“我叫黎锦秀,我们俩相互不认识,但我听人提起过你,也听说过露露的事情。”
汪屏安和姚淳迩的脸色都变了。
“你知道露露的事……”
“我朋友说,露露失踪的事情当年在留学生和华人圈子里闹得很大。”
姚淳迩激动了起来:“露露才不是失踪!”她指着汪屏安,“她是被这个贱男人给害了!”
“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姚淳迩!是,我承认,那个时候除了张露,我的确还交往了其他女朋友,但我没有害她!!!”
原来露露姓张,叫张露,黎锦秀想起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心情变得沉重。
汪屏安反驳着姚淳迩,指责她:“都七八年了,你居然买通我身边的人给我下不干净的东西!你看看我的牙!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
姚淳迩看着汪屏安潦潦草草的口腔,忽然笑了:“你活该哈哈哈!”
“你活该!”
“你吃了露露的肉,就该有这个报应!”
汪屏安脸色突然变得扭曲而惊骇,而黄佳宁捂着耳朵:“啊……啊……别说了!别说了!”
“我没有……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做了……放我走吧……呜呜……”
一直默不作声的琼白突然动了,她靠近姚淳迩,问道:“你把她带回来了,是吗?”
姚淳迩抬起头,打量着琼白的面容还有她手中那枚奇异的铜铃,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身份:“你是道士?”她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忌惮。
“不是。”琼白否认。
汪屏安察觉姚淳迩似乎有点惧怕琼白,于是得意洋洋地说道:“毕小姐是我们家请来的出马弟子,之前你那些小伎俩就是被毕小姐轻松解决了。”
姚淳迩却强撑着挺直了腰背与琼白对视,不屑地说:“你长得挺漂亮,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和这样的人沆瀣一气、同流合污!”说完,她又带着敌意看向黎锦秀:“你也是!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朋友是谁,但你帮汪屏安,你的朋友就不可能是我的朋友。”
黎锦秀有些无奈:“姚小姐,你误会了,如果我只是来帮小汪总,那么刚刚我就不会拦着他和他的保镖。”
“或许你只是怕在这里闹出人命。”姚淳迩思路很清晰,“到处都有监控,汪屏安都不敢对我怎么样,你也一样。”
琼白打断了她的话:“废话少说,你是怎么把她带回来的?那道符是谁给你的?”
姚淳迩抗拒地说:“我凭什么告诉你!伥鬼!”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不仅仅是在害汪屏安,还是在害她。”琼白紧紧地盯着姚淳迩,“她原本只是尸骨无收的孤魂野鬼,再这么下去,她很快就会变成永世无法超生的厉鬼,这就是你想要看的吗?”
“……你、你说什么!”
姚淳迩大骇。
琼白又一次逼近:“你不明白吗?每一次,汪屏安啃食肉食,其实都是在啃食她。”
姚淳迩目瞪口呆,半个字还未吐出来,一旁的汪屏安脸上血色全无、几欲作呕:“毕小姐!你在说什么!”
樊赤云俯身,靠近了黎锦秀的耳朵,低声说道:“这事太邪门,老板,我们要不还是先走?”
黎锦秀问他:“你怕吗?”
“那倒不是。”樊赤云解释,“我妈说,这种事知道得越多,牵扯越深,容易影响自己,子不语怪力乱神,只要没看见或者不相信就不存在。”他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内容,却没那么相信。
黎锦秀想了想,自己的确不因该把樊赤云牵扯进来,于是说:“那你出去等我。”
樊赤云见他误会了,说道:“我没事,你不走,我也不走。”
“谢谢。”黎锦秀道。
两人叁言两语交流完毕,琼白直白的话语已经击溃了姚淳迩与汪屏安的心理防线,而另一边的黄佳宁本来就怕得要命,听着琼白的话,她突然冲过来抓住了琼白的手臂。
“毕小姐,求你救救我吧!对不起!对不起!我可没有害过她啊!请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琼白神色凝重的看着她,问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鬼……张露……她一直缠着我……”
黄佳宁是汪屏安在外面的众多个小叁之一,他们在夜场认识,那时候,黄佳宁还是一个做外围兼职的大叁学生。
汪屏安出手阔绰,对她好,经常包她出去玩,很快他们就确立了长期的关系。
后来,汪屏安给黄佳宁租了一套月租一万的房子,每个月两叁万的零花钱,就这么把她养了起来。黄佳宁每天的生活就是陪吃、陪睡、陪玩,专业上的知识早忘了,日常最会是怎么发牌,怎么开酒,怎么哄得汪屏安多给一些零花钱,还有研究纯欲丰胯穿搭、减肥美白和整容变美。
至于汪屏安的家庭,她早就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了解过了,也并不奢望他为自己离婚。
她圈子里的小姐妹们、小男闺蜜们都这样认为,别扯那些什么真爱不真爱,网上开个小号骗骗别人给点情感费可以,现实中千万别把自己给骗了。拿到手里的利益才是真的,结不结婚又有什么意义。
金主个个儿都精得很,比你分得清家里的和外面的。
对黄佳宁他们来说,逼宫风险太大,不如找好下家,如果下家质量不行,那不如先稳住现在的饭碗。
因此,黄佳宁从来不会提那些让汪屏安觉得煞风景的事情,她乖巧、顺从、知分寸又懂情趣,是在汪屏安身边呆着最长的那个。
当然黄佳宁也考虑甚至尝试过找更好的金主。
可惜这一行竞争太大,年轻、漂亮又豁得出去的“僧”多,有钱又愿意给出来的“粥”少,兜兜转转,最后黄佳宁还是选择了保底的汪屏安,起码汪屏安愿意给钱,人年轻,长得也不太丑。
然而这份相互妥协、各取所需的长期包养却变成了汪屏安在不少狐朋狗友面前明里暗里炫耀的“长情”,就像他们是真爱似的,黄佳宁有时候也觉得挺可笑。
黄佳宁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哪天汪屏安对她彻底没兴趣或者她不想再干了,她就带着攒好的小金库回老家,开个美容院、美甲店或者商务KTV,再找个人结婚,可是没想到姚淳迩和张露出现了。
黄佳宁第一次见到姚淳迩的时候,根本对她没什么印象。他们只是在某个聚会打了个照面,就连汪屏安都想不起来姚淳迩是他什么时候的同学。
然而就在那天以后,黄佳宁开始做噩梦。
一个被冻死的年轻女人出现在她的梦中,不断地告诉她,她好冷、她好痛,黄佳宁夜夜不得安眠,人也开始恍惚了起来,甚至,有一天她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垫满了冰块的浴缸里。
那天,汪屏安打开冰柜,疑惑地问她:“家里的冰块都怎么都没了,是不是你又忘了冻了?”
黄佳宁尖叫了一声,第一次在汪屏安面前情绪崩溃:“被我用了!都被我用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大姨妈来了!?”汪屏安没好气地“啧”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他带着一肚子气去了另一个小叁那里,将黄佳宁一个人留在家里。
黄佳宁那时候恨透了他就这么把自己丢下,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真的很害怕,她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却还是不敢睡觉,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了。
“……谁?”
“黄佳宁,我是来帮你解决烦恼的人。”可视电话里的女生带着微笑,“你最近一直在做噩梦吧,我之前也是。”
黄佳宁有基本的安全意识,不敢让她进来,对方劝说几次后说道:“你现在应该也不敢睡觉,要不然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聊一聊。”
黄佳宁同意了。
她们约在了小区外面的快餐店。二十四小时的快餐店即便晚上也是人来人往,还有工作人员,大庭广众之下,黄佳宁不怕她对自己做出什么。
落座后,对方介绍了自己:“我叫姚淳迩,我们之前见过。”
黄佳宁终于想起了前不久还真的见到过对方:“是你。”
姚淳迩没有多话,直接将自己的手机推了过来。
“你见到的是她吧,她的名字叫做张露,她是我在美国念本科时认识的朋友。七年前,她是汪屏安的女朋友。”
屏幕里的姚淳迩和张露头靠头、脸挨脸的靠在一起,对着镜头露出甜美的笑容。
“……我不认识她。”
据黄佳宁所知,汪屏安现在的老婆不叫这个名字,也不长这个模样。
姚淳迩道:“你当然不认识她,因为七年前她和汪屏安去雪山攀岩,意外失踪了。我们和她的父母找了她很久,她的父母甚至卖掉了国内的房子,年复一年地请搜救队去找她,可是还是没找到她,哪怕是她的尸骨。”
黄佳宁明白,这么多年没找到人,恐怕张露早已经遭遇不幸。
“我……我很同情她和你们,可是她为什么找我呢?我都不认识她,我从来没有害过她……”
姚淳迩突然笑了:“可是,你不是汪屏安养着的吗?”
“她是汪屏安害死的,她当然恨所有跟汪屏安有关的人。”
黄佳宁摇头:“我可以马上走!如果是汪屏安害死了她,她应该去找汪屏安……”
“对!她的确该去找汪屏安!”姚淳迩目光炯炯地看着黄佳宁,“可是她离得太远了,我带回来的东西只够让人生活得不太安宁,远远达不到报复的地步。”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黄佳宁又惊又怕:“你们……她想要我做什么……”
姚淳迩将一包白色的粉末放进了黄佳宁的手里:“把这个加进汪屏安的饭菜里,让他吃下去。”
“你放心,这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找人看过,就是美容院里做填充的微晶瓷骨粉,主要成分是羟基磷灰石钙,懂行的道长替我们加持过,可以让她借着这个回来,靠近汪屏安。”
“真的吗?不是人骨……的骨粉吗?”那包白色粉末很少,大约只有小半个指甲盖那么多。
“当然不是,不信你可以找人问问。”姚淳迩十分坦然。
黄佳宁最终收下了那包东西。
她惴惴不安地找了自己熟悉的医美销售,最终确认那真的只是一包微晶瓷骨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张露可以依靠这个回来,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黄佳宁将它加进了汪屏安的饭菜里。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要别找她就行了。
果然,很快汪屏安身上就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情。
汪屏安本来就爱吃肉,在他吃下那包骨粉后,他对肉越发上瘾,尤其是那种有嚼劲的肉。可是,每次吃完肉后他的牙齿又会塞上许多的肉屑,又疼又难受,剔牙都要剔得牙龈红肿、鲜血长流才能勉强将它们清理干净。
黄佳宁看着他对着镜子病态而疯狂地剔牙只觉得害怕,但汪屏安自己剔不好了,又会让黄佳宁帮他。黄佳宁做贼心虚,心慌手抖力气小,剔半天都剔不好,汪屏安骂她没用,最终摔门而出,去了另一个新包的温柔小叁那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黄佳宁松了一口气。
她收拾了行李,从这套房子里退租,住到酒店里去了,还好,从那天起,张露没有再缠着她了。
可是就在前几天,张露又出现了。
黄佳宁害怕地将姚淳迩约出来,姚淳迩告诉她,她需要再给汪屏安吃一次骨粉,然后将另一包白色粉末也交给了她。
于是,黄佳宁重新打扮了自己,低声下气地去见汪屏安,跟汪屏安认错。
她重新见到的汪屏安变得十分消瘦,更可怕是他的好多牙都没有了,看起来好恐怖,黄佳宁害怕,害怕自己如果不照做会落得跟汪屏安一样的下场,所以她趁着汪屏安不注意,再一次将骨粉撒进了汪屏安的饭菜里。
随即,汪屏安又一次发病。
更新于 2024-09-13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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