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用膳时, 王珂亦瞧见徐宁高高隆起的肚腹,神色不?由?黯淡几?分,却还是勉强向她道?喜, 又?从颈上解下一挂长命锁,作为给小世子日后的见面礼。
徐婉嗔道?:“瞧你, 明年又?不?是不?回来, 何必急在一时。”
顺势将他剥好?的一碟蟹黄挪到自己跟前——静王妃如今怀着身孕,食不?得螃蟹这等寒凉之物。
王氏虽厌恶方?姨娘母女, 那孩子却是王家的种恨不?起来,抱到怀里慢慢哄着, 甚是喜爱,“跟六郎小时候一模一样。”
婆子凑趣道?:“可不?是,细看还有?点像静王妃呢。”
她是新来的,并不?知?这家内情, 只因徐宁乃座上位份最尊之人,帮着奉承两句罢了。
怎料徐婉闻言便摔了筷子, 声称身子不?适先行回房去了。
婆子满面尴尬,不?知?哪说错话, 王氏也不?便解释, 让她下去看看甜羮煮好?了没有?。
诚意伯看在眼里, 唯余叹气, 他是过来人,怎会瞧不?出徐婉刻意挑了个跟王妃几?分相似的丫头来收房,好?把女婿心甘情愿拴在家里, 如今如愿以偿了, 却又?生哪门子气?长得像静王妃本是情理之中,不?像才奇怪呢。
到底还是太过心窄, 自己迈不?过那道?坎。
看徐宁津津有?味吃着家常菜,全然没把适才插曲放心上,诚意伯愈发觉得三丫头得他真传,这才像个做大事的模样,儿女私情无非小节而已。
难得一家子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就别想那些?不?痛快了,诚意伯待要举杯,却发现少了一人,“馨姐儿呢?”
从前她往娘家跑可是最积极的。
王氏无精打?采,“给女婿送饭去了。”
文思?远可真是,大过年也不?回家,害得馨姐儿牵肠挂肚,就算从前有?何龃龉,都快小半年了还不?能?冰释前嫌?这样耿耿于怀,不?像个男子汉。
他栖身的那户人家也不?帮着劝劝,哪有?让私塾先生在自家过年的?人家还有?家小呢。
王氏不?由?得瞥了徐宁两眼,说起来那温家还是姻亲,半点人情世故都不?通,私自收留文思?远就罢了,逢年过节也不?来打?声招呼,虽然送了点薄礼,不?过是些?自家种的菜蔬、咸鱼腊肉之类,温妃娘娘的母家竟如此寒酸!
殊不?知?此为温家表达亲近的方?式,若非看得上眼,他们才不?会送这些?东西,日出日作日落而息有?多辛苦,留着自己享用不?是更好??
王氏正准备差人去温家看看,若是方?便,就把女儿女婿一同接过来,齐聚一堂正好?,她也懒得问女婿挣多少束脩了,照温家这寒酸模样,横竖多不?了。
外头小厮跺了跺脚正要出门,就见一个面庞好?似活鬼的女子直冲进?来,倒唬了一跳。
徐馨直奔后堂,扑进?王氏怀中大哭,“娘!”
脸上红白斑驳,泪水冲刷出道?道?粉迹,看上去活像块五花肉,还是夹生的。
王氏从未见过女儿此等情状,忙让人打?洗脸水来帮她好?好?擦拭,大过年的,何至于这样狼狈?
文思?远随后进?门,亦是气喘吁吁,却还不?忘先向岳父岳母、静王妃施礼,随即才上前去拉徐馨胳膊,“咱们回去再说。”
徐馨用力甩开,柳眉倒竖,“有?什么可说的,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承认?”
徐婉机伶地支起耳朵,又?怎么了,她只听说大姐夫落榜,可本就是天?意弄人,大姐姐大姐夫怎的跟有?深仇大恨一般?
王珂坐立难安,不?欲掺和?徐家家事,待要先行撤退,奈何徐婉听得入迷根本不?想走,他也只好?继续坐着。
文思?远眉间攒聚着怒意,仍努力心平气和?,“我都说了是误会,你看差了。”
他越是镇定,徐馨越感到背叛的苦楚,“文思?远,你当我是瞎子吗,你俩分明搂在一起,怎么,还得怪我破坏了你俩好?事?难怪你天?天?不?着家,原是在外头另结新欢,好?啊,我真是看错你了!”
文思?远道?:“你讲讲良心,我为何不?肯回家,你难道?心里没数?”
这句话是咬着牙关说出来的,费了十分力气。
徐馨也自有?些?心虚,但,她不?能?承认文思?远对她的冷淡是为惩罚之前过错,只能?归结到其他理由?上。
枉费她天?天?翘首盼望,做着热汤热饭等他进?门,他倒好?,在外边跟别的女人有?说有?笑,他怎么对得起自己?
徐宁听了半日,仍觉云里雾里,徐馨虽然莽撞,按说不?会无的放矢,难道真是有所误会?可温家哪还有?别的女人?
“文先生,你不?妨说明白,若真是误会立刻解开了也好?。”
徐馨趴在母亲怀中放声大哭,文思?远这会儿也顾不?得避嫌了,只得开口解释,那会儿温家小姐发现他前襟上一颗纽子松了,才动手帮他缝补,实在没有?别的意思?,谁知?徐馨贸贸然闯进?来,二话不?说破口大骂。
徐馨愤然抬眸,“你教的是温家少爷,怎会跟他姐姐有?牵扯,还敢说不?是故意?”
要她说,便是那温姑娘居心叵测故意勾引,当然文思?远也没能?很好?地把持住,若非她去得及时,只怕早就干柴烈火不能自拔了。
文思?远沉默下来,温长宁婚事屡屡失意,他才多安慰了两句,但,那仅仅出于男人普遍的怜香惜玉之心,并不?为别的——即便有?,他一个成了家的穷秀才,温家怎可能?将女儿许人?如同云泥之别,连想一想都不?该有?。
徐宁这会子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桃色新闻还关乎齐恒表妹,身为温长宁的表嫂,徐馨的妹妹,她本有?义务居中调停。
可她实在懒得管这档破事,他们夫妻俩口角,不?该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姑娘,绯闻一旦传出,文思?远倒无妨,温长宁就别想嫁人了。
徐宁道?:“还请先生给个说法。”
解铃还需系铃人,麻烦是他惹出来的,也该由?他解决。
文思?远颔首,“王妃放心,我会处理妥当。”
对徐馨道?:“明天?我就去温家请辞。”
徐馨面露喜色,她并不?是很确定,但,从源头斩断总是最好?的。那姑娘生得年轻秀丽,若任由?文思?远长久在温家担任西席,朝夕相见,难保不?会日久生情。
本来她就看不?上这寄人篱下的职业,那么空闲,跟她做点小本生意不?好?么?他头脑聪明,总归能?赚到钱的,还不?必分隔两地。
诚意伯也觉得女婿十分受教。
然而文思?远下一句就令徐馨如坠冰窖,“我要同你和?离。”
成婚一年多他也算看透了,根本他们在一起就是不?合适的,不?如趁早分开。
徐馨霍然站起身来,“我不?答应!”
她绝不?答应,千辛万苦选了这条路,如今却告诉她要前功尽弃,拿她当猴耍么?她徐馨可不?是好?欺负的。
诚意伯虽觉得女婿不?近人情,然而徐馨这样坚决地挽留,同样令他面色尴尬:要吵架的是你,如今不?肯分开的还是你,到底怎样才能?满足?
大概女人天?性都是善变的。
王氏虽巴不?得这桩婚事作废,可女儿真要是被休了,将来未必寻得着好?人家。且徐馨的脾气,还真就只文思?远能?够包容,王氏便劝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思?远,还得深思?熟虑为宜。”
文思?远知?道?没那么容易脱身,他今日只是表明态度,省得徐馨继续胡搅蛮缠。
“我会写好?放妻书,要不?要接,请诸位商议后再做决定。”
说完,便顶着满头风霜出门。
徐馨呆若木鸡,再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想给个警告而已,他道?了歉认了错,保证跟那女子不?再联系就是了,何至于此?
一顿饭吃得惊心动魄,王珂再不?敢逗留,说什么都得拉着徐婉回房。
徐婉虽有?心看看嫡母嫡姐的笑话,总算她懂得见好?就收,再待下去,父亲脸上就该不?好?看了,遂知?趣告退。
诚意伯十分疲倦,岁岁如此,一到过年总得有?些?不?顺心的故事,难道?是风水不?好??他何尝不?知?道?馨姐儿的难处,夜夜独守空闺,怨气自是越来越重?,可再如何气恼,也得顾着男人家的面子,这么不?顾体面地大闹,也难怪女婿撂下狠话。
诚意伯道?:“阿宁,麻烦你回去跟殿下解释,我诚意伯向他赔罪。”
馨姐儿一路吵嚷回来,外头免不?了有?些?风言风语,若真损伤温姑娘的名誉,那罪过可就大了,便是殿下跟娘娘也未必肯轻拿轻放。
徐宁颔首,“您放心,我省得。”
诚意伯扶额,还好?萧兰芝不?在家中,否则不?知?该如何看轻徐家——多亏他有?先见之明,趁早把儿子婚事办了,照馨姐儿这般折腾法,没一个能?安生的。
回府之后,齐恒脸色亦不?甚好?看,显然温家也有?所知?觉。徐馨这么一闹,但凡有?点脾气的都受不?住。
辞退文思?远亦成了共识。虽然他这几?个月表现不?错,温长恭在他教导下也颇有?进?益,仓促里想再换个合适的先生,还真未必容易找到。
但,长宁的名声势必不?能?被玷污,温家这点上还是很拎得清的。
齐恒没好?气,他原看文思?远是个不?错的苗子,怎料如此不?知?忌讳,本事再高,私德上若缺乏检点,到底不?堪大用。
更新于 2024-11-14 19:42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