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当事人 作者:花夭

    三十二 忘生

    “琼雪姐姐，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昨儿不是回门了吗？怎么今儿这么早又来了？”正端着用过的洗脸水准备到院子里洒掉的莲喧一掀帘子，就看到穿着新衣裳，作新媳妇打扮的琼雪正走进大门，不由奇怪的问道。

    正在院子里胡乱指挥着小丫头的王嬷嬷说话就百无禁忌了：“你这三天两头的回来，你家那口子就舍得，这正在兴头上呢！”

    这个王嬷嬷是小时候过兰若几个月的娘，按理说是很有体面的婆子。不过谁叫她在兰若被二太太迁出国公府的时候，自己找门子离开了。这次兰若回府，她又在老太太面前表忠心，老太太大概身边一时也没有合适的嬷嬷，而且她到底过兰若几个月，于是就把她又派到兰若身边了。只是到了兰若身边后，兰若身边有琼雪，她与兰若是共患难的感情，是谁也取代不了的。王嬷嬷倒是出头揽过几回事，偏偏兰若对她不感冒，一直淡淡的。所以她自己也觉得没脸，倒是安份了一些日子。可这次琼雪一出嫁，兰若身边就没有压得住的人了，王嬷嬷趁机凭着兰若娘的身份，在紫藤院里指手划脚，俨然是领头的人了。所以她是生怕琼雪又回来，抢她的位置。

    琼雪一听，脸都红了，“瞧嬷嬷这张嘴，难道嬷嬷忘了，昨儿是小姐生日。”

    王嬷嬷一想，“可不是嘛，昨儿四月二十五，可不正是小姐的好日子嘛。可也不对，小姐昨儿生辰，你昨儿不说，怎么今儿说了？”

    琼雪道：“那还不是因为在我们老家有个习俗，这过生日忘了好，就叫忘生。你看这一忘，哧溜就大了一岁了。”

    说着也不再理她，什么不忠主子的玩意儿，掀帘子就进了内屋。看到兰若，欣喜的道：“小姐，昨儿你的五周岁过了呢。这下就再也不怕了，五虚岁，五周岁全过了，小姐以后的日子就全是好日子了。”

    兰若闻言，一个恍惚，原来昨天是这身体的生日。自己上一世的生日是九月初三，还以为这一世还是一样呢。原来是不一样的，这一世跟上一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两种身份，两个时代。那么自己又该有一个什么样的人生？终日锁在这深深庭院，不见天日吗？想到如今的不自由，不禁黯然。

    琼雪也没注意，只一心高兴去了。又跑到厨房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长寿面端上来。

    却是干干净净一碗长寿面，只汤上面飘着细小碧绿的葱花。兰若喝了一口汤，才品出味是熬的浓浓的**汤，面条则柔软又韧十足，很是有嚼劲，琼雪是下了功夫的。饶是兰若一时没心情却也不好拂了琼雪的一片心，只能努力去吃。

    面还在吃呢，就听锦心不知道从哪儿跑回来，说听见上下在传，大老爷一家回来了，这会儿想来已经进了二门，想来快到老太太的福满楼了。

    兰若忙三口两口吃完就往福满楼赶。不多一会儿，就见大管家赵永康陪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打头的中年男子想来就是大伯父了，一进门就扎扎实实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口里说着：“不孝子文忠给额娘请安了，额娘一向可好，不知儿子在奉天是日也盼，夜也盼，就盼着这一天。”等磕完头站起来，脸上已是热泪纵横。

    “好好，回来就好。额娘何尝不是盼着这一天。”老太太激动的也是老泪纵横。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不一会儿，闻讯赶来的二老爷，也加入到痛哭的行列当中。而一向清冷的董鄂文和这时神色也很是激动，显然兄弟俩个感情很好。

    大太太眼睛里全含着泪，就连二太太都拿着条帕子在那儿抹眼睛，只是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

    一时场面很是感人，兰若的眼睛都湿了，再看别的几个也都是眼泪汪汪。

    最后还是大太太佟氏先抹干净眼泪走到几人跟前，递了手中帕子给董鄂文忠，“老爷，你还是先停了吧。你看惹的老太太大惊大喜的，妾身怕老太太吃不住。“

    驱者又示意儿子泰昌去扶住老太太，又吩咐下人去准备温水给老太太老爷净面。大老爷这才收住了泪，老太太也相继平静了下来。

    净了面，众人分大小坐好。兰若泰光几个小辈上前跟大老爷董鄂文忠，大太太佟氏，妾室马氏见礼。泰安泰昌瑶若又给董鄂文义和董鄂文和见了礼。

    女孩们都分别得了钗子镯子之类的见面礼，男孩们则得了弓箭，和笔墨纸砚。弓箭是董鄂文忠送的，笔墨纸砚自然是董鄂文和送的。至于董鄂文义的礼谁也想不到，居然是一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老太太有些不喜道：“老二净是胡闹了不是，哪有给小辈银子当礼的？”

    董鄂文义闻言，面色一下子很是尴尬。“那儿子回头再换别的。”

    二太太冯氏狠狠瞪了董鄂文义一眼，就会给我丢面子。董鄂文义也觉得很冤枉好不好，自己问过冯氏，自己送什么给两个侄子做见面礼好，当时冯氏明明说的是，送你最喜欢的，他们自然也喜欢。而自己最喜欢的当然是银子了，现在送出去了反倒落了一身不是。

    这时，二少爷泰昌笑着道：“祖母，你也别笑孙儿，孙儿倒觉得二叔这银票给的好呢。孙儿有了这银票，这银票就是我的体己了。以后给祖母阿玛额娘孝敬个玩艺儿，给弟弟妹妹们买个玩艺，吃食什么的可都有了。”说完又腆着脸笑着道：“孙儿就是有一点儿遗憾，祖母猜是怎么着？”

    老太太笑着道：“这我可猜不着。”

    泰昌才怪不好意思的道：“孙儿遗憾的是，二伯可最是有钱豪爽的了，他要是再给孙子点儿，可就更好了。祖母你都不知道，额娘平素竟是多一两银子都不给，生怕我和大哥去那些不好的地儿学坏了。眼下孙儿可不就全指望上二叔了，这要是再给点儿，孙儿以后就偷偷的存下来，再想做个什么就能偷偷的瞒着额娘了。”

    众人一听全都笑了，他这左一个偷偷的，右一个偷偷的，再加上他那么帅的一张脸上专做出可怜儿的样儿。老太太被逗的笑了又笑：“我说老大媳妇，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家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好的，也没得拘得那么紧。”

    董鄂文义当即从袖子里又抽出两张二百两的银票，给了泰安和泰昌一人一张。笑着道：“给，二叔就是银子多的是。”

    大太太佟氏故意抱屈道：“老太太，那你可就冤枉媳妇了。”又故意嗔道：“就你这个淘气的，瞧你这说的可怜见的，好像额娘平素一两银子的零花钱也不给你们兄弟似的。”

    众人这么一番玩笑，整个气氛一下子热闹亲热起来。

    老太太拉着大孙子泰安二孙子泰昌三孙女瑶若都是好一顿稀罕，说都长这么大了，想死祖母了等等之类的话。

    兰若趁机打量着大老爷一家人。

    大少爷泰安是大老爷的妾室马氏生的，已经有十八岁了。只见他身量适中，面容端正，一脸的福相。

    二少爷泰昌是大伯母佟氏所出，今年十七，但是身量颇高，浓眉大眼，偏偏薄嘴唇，这样的五官组合看上去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却是几兄弟中最帅的，跟董鄂文和都有得一拼。

    三姐姐瑶若也是马氏所出，今年十五岁，只见她眉毛弯弯如春天新生的柳叶，嘴唇红润如三月开的正好的桃花，见人就笑，声音清脆。

    而大伯父身材魁梧，脸膛发光，气质硬朗，说话声音如打锣，够响够亮，身上有一种英武之气，一看就知道是武将。

    大伯母佟氏已经四十岁了，可看上去却顶多三十五岁，看来保养的很好。却是比那妾室马氏还要漂亮几分，倒也不是她五官有多致美丽，关键是那种气质。兰若也不会形容，只觉得大伯母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和高贵，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气质。

    老太太面色红润泛光，一看就知道她今天开心的很。众人都有心奉承老太太，几个小的泰安泰昌瑶若都围着老太太撒娇。佳若泰光自然也不甘示弱。老太太看着这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就连晚饭都比平常多用了半碗。

    而兰若看着这一大家子和乐融融的，忽然觉得落寞。

    这或者就像前世看到的一句话，越是身处繁华，越是觉得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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