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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章 谣言止于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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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19-12-17 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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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心思最难猜。没人知道杨坚为何突然询问李智云对这首歌谣的看法。

    这还用说么?这歌谣就是暗指李渊想要篡夺大隋的江山,长安人都能听得懂,李智云又怎能解释出一朵花来?

    见此情景,杨广、杨素和宇文化及三人比李渊还要忐忑,唯恐皇帝因为李智云的身份而拒绝使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三人筹备了许久的计划可就要落空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李智云是李渊的儿子不假,但是他无职无权、又只是一个小孩子,论及威胁还不如李密呢,又怎会受到皇帝的疑忌?

    各人忐忑之间,便都把目光看向了李智云,李智云的回答才是关键,如果回答能让皇帝满意,或许结果就会理想一些。

    李智云却把目光看向了宇文化及,意思是你这歌谣的原创者不出来解释解释么?

    根据史料所载,宇文化及的确是这两首儿歌的创作者,他创作这两首儿歌的用意自然是搬倒李浑和李渊。

    或许有人不明白宇文化及为何要搬倒李浑,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只因李浑是已故太师、申国公李穆的第十子,而在一般情况下第十子是没有荫袭资格的,为此李浑找了姐夫宇文述帮忙,说只要你能帮我得到世袭申国公的爵位,今后我就把俸禄的一半拿来孝敬你。

    肥水不流外人田。宇文述自然乐于帮忙,就找皇帝把这事儿说了,说太师李穆的十个儿子里面,李浑的才干远胜他的九个哥哥,最适合做李穆的接班人,杨坚对宇文述很是信任,当场就同意了宇文述的提议,于是李浑就承袭了申国公爵位。

    然而事后李浑因此飞黄腾达、渐渐位高权重,宇文述却渐渐老去,退出了权力中心,直到宇文化及都被皇帝贬为庶民的时候,李浑就不把宇文世家放在眼里了,别说什么一半的俸禄,就是一个大子儿都不给了,而且对官场挫折的宇文化及视而不见,能拉一把都不拉。

    这样的人宇文化及能不恨么?正好杨广让他出谋划策对付李渊,就顺便把李浑也给装进去了,所谓搂草打兔子,一举两得。不然他根本就不必写出两首歌谣来,直接一首干倒李渊不就行了?

    只说当下,宇文化及被李智云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心说莫非这小子知道这歌谣是我创作的?

    李智云却没有抓住宇文化及深究的意思,只是警告一下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的那些鬼,然后才看向皇帝说道:“陛下,其实这首儿歌很容易解释,只是需要文房四宝。”

    杨坚闻言不禁暗暗称奇,关于这首儿歌,就连高颎这种饱学之士都没能解出其它含义,你李智云还能解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意思不成?

    他之所以想听听李智云如何解释,只是想知道李渊和李智云父子是否一心,这关乎到自己日后能否重用这对父子的问题,却没想到李智云居然似乎另有说法。

    好奇之下,当即吩咐宦官取来笔墨纸砚,连同一张书案都搬了出来,交给李智云使用。

    只见李智云将纸平铺在桌面,又拿起毛笔在宦官磨好的墨汁上蘸了,就在纸上画了起来,嗯?他竟然不是在写字,这是在画图么?

    不等众人想明白,李智云已经一挥而就,又在图画下面落了款,便把毛笔放回笔架,说道:“还请陛下先观此图。”

    杨坚招了招手,便有两名宦官抻平了那张图画走近丹墀,杨坚也往丹墀边上靠近,俯身一看,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嘶……不是我大隋的疆域图么?”

    只要是稍微称职一些的皇帝,没有不知道自己的疆土地图的,这就好像后世老百姓至少也知道自己住的房子是多少平方一样,他倒吸一口冷气并不是因为李智云画出了疆域图,而是因为图下那四个大字:大隋疆域。

    这四个大字是行书体,其书法之妙,堪比《兰亭集序》!这年仅十一岁的孩子居然能够写出媲美王羲之的书法!

    李智云躬身答道:“陛下果真英明神武、目光如炬,草民佩服。”

    高颎和独孤皇后也凑近了去看,看了一眼之后就都惊呆了。

    独孤皇后坚持练字数十年,自忖书法在朝堂上已是少有人及,却被李智云这四个字直接打败了,这境界……差的也太远了!

    高颎就更不用说了,他是饱学鸿儒,字写不好怎么能行?华夏数千年来一向推崇书法好的学子,即所谓人如其文,人如其字。字写得好,人一定是好的。

    就是到了后世新中国建立以后,这一标准仍然深入人心,字写得好的学生能当班长,至少也得是个语文课代表。到了国营企业,字写得好的也能当上干部,以致于家长都希望自己孩子能写一手好字。

    直到计算机网络时代,人们才渐渐发觉,原来字写得好的人里面也有坏蛋,比如蔡京,比如秦桧,比如身边的某某某。

    但是李智云这字,好的也太离谱了些,若不是大家亲眼所见他挥毫泼墨,只看这四个字的话,绝对会以为是王羲之从坟里爬出来写的,高颎便只有自叹弗如。

    众人惊叹一阵过后,杨坚才想起来问李智云,“这幅疆域图与那首儿歌有何干系?”

    李智云道:“陛下你看这地图像是什么?”

    杨坚在他的寝宫墙上就挂着这样一幅地图,几乎每天起床临睡都要看上几眼,却也没有觉得这地图像什么,当即不解道:“像什么?你说就是了。”

    李智云道:“陛下,你看它像不像一只雄鸡?”

    独孤皇后始终和皇帝双宿双飞,自然也是常常欣赏疆域图的,闻言便即笑道:“你这小孩子倒是挺会联想,这地图倒是有些像是一只鸡的身子,可是那鸡头在哪里?”

    李智云笑道:“皇后明鉴,这就是一只没有头的鸡,那歌谣的第一句其实是鸡无头,而不是季节的季!”

    杨坚捋须点头道:“你这么解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那海无边三个字又该如何解释?”

    李智云道:“海无边,自然是渊的意思。”

    听到此处,高颎已是连连摇头,笑道:“不通,不通啊,海无边既然解释为渊字,那么鸡无头又是什么字?这前后的解法不一样,实在有些牵强。”

    其实高颖是不赞同打压李氏的,因为他知道只要李姓大臣一倒,太子就该完蛋了。杨广对储君位置的觊觎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高颎自然也知道。只不过他并不认为杨广上位会比太子更佳,别看太子碌碌无为,但是太子人是不坏的,至少可以做到守成,换作杨广可就不一定了,把天下折腾没了都有可能。

    正因为不赞同打压李氏,所以他也认为这首儿歌纯属谣传,只不过他也不想得罪杨广,所以在这件事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虽然选择了不站队,然而李智云对这歌谣的解释却让人难以信服,此刻若是不站出来说两句,只怕今后大隋的第一才子就真的是李智云了,到时候让自己这个饱学鸿儒的脸往哪放?

    李智云却说道:“高相国所说不错,这么解释当然是不通的,但是你是否想过,创作这首歌谣的人本身就是不通汉语的?”

    “嗯?”高颎一时之间没想明白,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正思索时,李智云已经给出了答案:“因为这首歌谣是高句丽人创作的,创作者就是那个给罗艺写信的渊盖苏文,他说鸡无头,意思就是鸡头是他高句丽!他要把鸡身子也占领了……”

    众人听到此处,便觉得李智云说的大有道理,就连创作这首儿歌的真正作者宇文化及都不禁连连点头,心说这孩子可真能扯,扯得跟真事似的,我这个原作者都有些信了!

    李智云继续侃侃而谈:“海无边这三个字,的确可以解释为渊,只不过这个渊却是姓,是渊盖苏文的姓氏,而非我父亲大人的名字!想要谋夺大隋江山的是高句丽的渊盖苏文!”

    李渊听罢便已是老泪纵横,心说儿啊,你早站出来解释啊,早这么解释,为父还用跟帝后提出辞官吗?却忘了李智云今天刚刚回到长安,比李世民还晚了半天。

    这一刻他心中满是后悔,后悔听从了二儿子李世民的主张,如果在自己家里先把当前的局势给智云讲一遍,再根据智云的意见做出应对,那么现在的形势会更好,一举扭转都是有可能的。

    却见李智云继续看着高颎说道:“就好比刚才那封信一样,写信的人本身就没什么文化,我们若是按照我们的行文尺度去解释就一定解释不通,只有按照写信人的思路习惯去解读,才能读懂他的用意,相国大人,你说是不是呢?”

    “呃……是这么个理。”高颎只有低头了,李智云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呢——自己看不懂那封信不是因为自己学识不够,而是因为写信人的学识太差——若是自己不赞同李智云的说法,岂不是等于告诉大家我高颎不学无术?

    杨坚和独孤皇后也都连连点头,杨坚尤其痛恨道:“原来这竟然都是高句丽人在使坏,可是他们是怎样把这首歌谣散播在长安城的呢?难道长安城里也有他们的奸细?”

    李智云不经意地瞟了羽裳一眼,回道:“正是如此。据草民所知,日前曾有一个名叫王薄的人在长安城内四处活动,此人的武功便是高句丽武者的路数,估计那谣言也是他传播开来的,只惜当时草民不知高句丽进犯大隋之事,不然定要为家父和陛下分忧,将其捉拿扭送官府!”

    “竟有此事?”杨坚闻言大怒,看向杨广杨素以及宇文化及说道:“限你等一个月时间将此人捉拿归案,不得有误!”

    杨广三人组立即诺诺连声,心里却在想这个王薄到底是谁。

    李智云以无可辩驳之势把宇文化及原创的谣言按到了高句丽人的身上,全场再无异议。就连独孤皇后都不禁赞道:“荀子曾经说过: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如今看来,古人诚不我欺。”

    说话时,她忍不住走下丹墀,来到李智云面前,抚摸着外甥孙的小脸又道:“这么阴险的谣言到了你这里就止住了,说明你就是智者,嗯,智云这个名字当真名副其实!你这孩子真的是生具大智慧!”

    皇后这番夸赞,只把羽裳气得险些晕倒,心说什么狗屁大智?尽把屎盆子往我高句丽人身上扣,这才是造谣污蔑好吧?忍不住白了身边李智云一眼。

    李智云只当没看见。反正高句丽已经开始滋扰大隋边境;反正渊盖苏文这人的确有着蛇吞象的野心;反正王薄一度想要杀死自己、将来也会造反且号召中原军民不要听从皇帝的旨意去辽东打仗,眼下把屎盆子扣在这两人的头上无须愧疚。

    如此一来,就等于官方正式确认市井儿歌与李渊无关了,杨坚就看向李渊说道:“叔德你一向对大隋忠心耿耿,朕是知道的,朕也知道你的报效之心,只是刚刚你也看见了,东征大军的统帅人选均已敲定,所以这一次你就先去太原留守,顺便征集一下那边的粮饷,以备我大军使用。”

    李渊闻言便有些不甘,是否参加东征倒是无所谓,可是既然已经洗清了我的嫌疑了,难道不该留我在长安么?只不过皇帝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是谁都改不得。自己当然也只能无条件接受,便施礼道:“臣李渊谢主隆恩。”

    其实杨坚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掩饰他之前杀掉李浑驱逐李德林种种过错,仍然让李渊去太原,便给人以一视同仁之感,否则若是留了李渊在朝,朝中那些经受了打压的李姓大臣又该怎么想?合着你皇帝就是任人唯亲,留着你的亲戚,把别人都给铲除了啊!

    定下了李渊的前程,杨坚这才转而看向高颎道:“虽然智云说罗艺不会谋反,但是他总归是高句丽人争取的目标,此事还应慎重对待,你怎么看?”

    高颎道:“陛下所言极是,老臣以为,既然当初与罗艺议和的是靠山王,此次就该让靠山王来解决此事,具体办法是先派一个人前往幽州密查,若是罗艺果真没有反意,那么靠山王只需前去安抚一下即可,而若是罗艺已有不臣之心,那么靠山王就一举平了他这个隐患。”

    杨坚道:“高卿言之有理,但是你觉得让谁去密查罗艺才合适呢?”说话时就把目光往李智云身上瞥了一眼。

    高颎立时心有灵犀,答道:“老臣以为,要想查明真相,则此人非李智云不可!”

    旁边杨广听了这话,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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