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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自在之人不能做自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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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0-01-04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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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秋昊穹醒后,他发现一个老头板着个脸在床边。老头儿见秋昊穹醒后,慢慢地把手中的书放下,嘲讽道:“怎么?以为谁都会像我让着你?这次被打服气了吧?”

    秋昊穹脸皮也厚,本想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索性就躺在床上,他懒洋洋道:“院长,我估摸着你去也打不过那个老和尚呀!那个阵势你是没瞧见,我用上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本想与他斗斗道法,可人家随意丢个掌印就把我给打发了。”

    正是那位一直在太和山住下的老掌柜没有理会,只是将之前丢下的书扔给秋昊穹。后者一脸疑惑,不过还是打开看了看,他发现这里面记载的内容居然全是关于那枚掌印的故事。

    秋昊穹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强行运起气机让自己坐起来,然后他飞快地翻阅了那本书。书上所说,老和尚手中的掌印并不是只有一枚,而是有四枚。

    金色,红色,黑色,白色。四种颜色的掌印,恰好代表了几种势力。

    秋昊穹看到这儿,忍不住询问老掌柜:“院长,你说这四枚掌印是不是代表了儒释道武四个势力?”

    老掌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我开始看这本书的时候,也像你这样以为。”

    “哦?那院长的意思是现在不这样觉得了?”秋昊穹有些纳闷,他继续道,“我看那老和尚的掌印就是金色的。并且他使用得如此熟练,很难不让人相信这不是佛教的法宝。”

    老掌柜欲言又止,总归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秋昊穹见老掌柜这个样子,也没有追问了,只得继续翻书。

    渐渐地,他发现这四枚除却金色掌印在最近现身过以外,另外三枚掌印是在千年前才出现过了。

    千年前的大道之争:有枚金色掌印在一位和尚手中,白色掌印在一座大殿中,从未见人使用过。红色掌印在一位乡野村夫家中,还有一枚黑色掌印下落不明。

    老掌柜瞧见秋昊穹时而紧皱的眉头,好几次想劝阻他,不过他想起老道士的嘱托,还是不忍心去打断他。

    他手里依旧提了一个茶壶,可出了房门,他便把茶壶又揣进怀里。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有茶壶,有明月,却是没有故人在身边。

    老掌柜已经在太和山被软禁了有一阵子了,前有望心和尚,后有那位阳平真人。纵使他有再大的神通,也不能越过两人联手布置的禁界。

    也不知道自家姑娘和小徒弟怎样了,不过就知秋那个脾气,倒是没有人能欺负他。

    “院长,怎么看你眼神如此落寞?”有位拿着拂尘的道士突然出现在了老掌柜背后,似笑非笑。后者没有理会,反而是说起了其他话:“你那位小师弟可是受伤不轻,还有闲心调侃我?”

    阳平真人点了点头,柔声道:“有些事情,只能是他的命数。”

    “命数?我看那个老和尚毫不留情,丝毫不在乎你小师弟的命。”老掌柜有些怒气。

    阳平真人听到后,微微笑了笑,他继续道:“小师弟一辈子都在山上修行,和我打过架,和你也过手过。你觉得他如何?”

    老掌柜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悟性还凑合,只是这招数华而不实,用处不大,空有境界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拦住他去山脚的原因。”阳平真人似乎知道老掌柜怀里装了一个茶壶,他将拂尘轻轻一挥,茶壶便飞了出来,停滞在空中。

    奇怪的是,茶壶的水又满了。

    老掌柜见怪不怪,他又举起茶壶轻轻地喝了一口,说道:“第一战便败得如此彻底,不会影响他的道心?”

    阳平真人将拂尘收下,两手负于背后,他没有盯着老掌柜,而是转过头望着那轮明月,慢慢地说了一句古怪的话:“先死后生。”

    “好!好!好一个先死后生!”老掌柜连说三个好字,然后一掌把茶壶打碎。

    随着“砰”的一声,秋昊穹以为外面有什么动静,连忙跑了出来。

    他看到月光下的两个人,有些惊讶,尤其是在瞥见地上的茶壶后,冷汗直冒。

    秋昊穹知道,这个茶壶取自江浙一带,名曰“月下美人”。传闻此茶壶由二十八妙龄女子在月光下细细做了三年才得。

    吸月之精华,采自身之灵气。最终才能制成“月下美人”,而这个茶壶陪伴了老掌柜十年有余,每当心烦意乱之际,他总会从兜里拿出来喝一小口。

    而当秋昊穹第一次见到老掌柜之时,他便看见那个茶壶,本想去摸一摸的,结果被院长狠狠地盯了一眼,差点就被一掌打飞。

    有一天,好不容易老院长心情不错,勉强把茶壶拿出来让秋昊穹欣赏欣赏。结果秋昊穹天真的以为如此,便胆大包天地去摸了一下,结果被老院长打得好几天没下床。

    秋昊穹此刻胸口处缠满了绷带,身上剧痛无比,不过看着眼前这种情景,也只得故作笑容,轻轻道:“师兄,院长,瞧这今晚的月亮,好看,好看呐!”

    老掌柜没好气地又踹了他一脚,说道:“让你平时多读些书,你看看你现在除了会说些“好看”之类的话,你还会说些什么?”

    秋昊穹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并没有理会。只是蹲下身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可老掌柜似是不在乎一般,冷笑道:“一个破茶壶,碎了就碎了。有什么可收拾的?”

    秋昊穹默不作声,他在房间内其实隐隐约约能听到外边两人的对话。无论是老院长抑或是师兄,对于他而言,都是世上无比重要的人。

    院长相当于他半个师傅,至于师兄更是不用多说。

    二人性格不一样,处事风格也不一样,难免会有些分歧。想到这儿,秋昊穹微微叹了口气,小声道:“院长,我可记得以前您都不让我摸的。唉,可惜了这月下美人,送给我多好,咋能碎了呢。”

    “茶壶碎了可以再买,这有些人呐,道心碎了,可不能再买了。”老掌柜说着说着,突然又故意拍了拍自己脑门,假装说错话,“对了,怎么会碎呢,有些人料事如神,神通广大,一步步都算好的。”说罢,他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阳平真人至始至终都看着那轮明月,一字未说。

    秋昊穹见院长走远后,这才完全地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轻轻道:“师兄,老院长他...?”

    可是他的师兄显然没有搭话的意思。

    “道心的事情,我也一知半解,总归我境界还是太低啊,不能明白得太通透。我这是什么太和山小师叔呀,空有虚名,空有虚名呐。”秋昊穹将那些碎片收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阳平真人偷偷地瞥了一眼秋昊穹,他看见后者的动作,有些疑惑,说道:“小师弟,你这是要把这些碎片都收好,然后再把它粘上?”

    秋昊穹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

    阳平真人看见后,放声大笑,他拍了拍他的这位小师弟的肩头,什么都没有说,也快步离开了。

    老伙计,就这傻小子,道心能碎?

    秋昊穹今夜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个院长莫名其妙将陪伴了多年的茶壶亲手打碎,另一个掌门师兄只会大笑。

    “逍遥自在小师叔?年纪大了呀,自在人难做自在事儿咯。”

    “世道啊世道,难料。”

    京城的小书房里,穿龙袍的中年人此刻正在大发雷霆,而台阶下跪着两位大臣,年迈的那位姓杨,名望德,人称老尚书。杨望德在吏部尚书一职已经待了十七年,历任两朝,便是先帝也极其信任。

    可在前段时间,那些谏官集体上书皇帝,他们说杨老尚书家中黄金万两,运用手中的权力贪污受贿无数,提拔之人没有几个能重用。

    于是皇帝便召杨望德进小书房,谁知后者一进小书房便在台阶下跪着,一言不发。而杨望德旁边的是个年轻人,便是他的儿子:杨英兴。

    杨英兴很早便投身入伍,事实上,军营里几乎没人知道他是吏部尚书的儿子。为人谦卑之极,每每上阵杀敌便也是英勇无比,一点都不愧对“英兴”二字。

    皇帝将一大堆谏书扔到台阶下,脸色无比阴冷,大声呵斥道:“杨尚书,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可台阶下的父子二人不为所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

    “杨英兴!你父亲不看,你可总得看看你父亲做的好事儿吧!瞧瞧!从九品到从二品,哪一个职位不是你杨望德说了算?是不是再过些时日,我这把椅子也得卖出个好价钱?”皇帝说道最后,竟气的有些颤抖。

    杨英兴养气功夫终究不如他的父亲,他将谏书轻轻抛到一边,抬头与皇帝四目相对,不紧不慢道:“皇上,您觉得谏官一定是对的吗?”

    皇帝面无表情,沉声道:“我只信我自己看见的。”

    “哦?皇上,那您看见了些什么?”杨英兴依旧盯着皇帝。

    “元庆三年,西边有个人被提拔为副都指挥使。”

    “元庆七年,东南处有个人被提拔为左布政使。”

    “元庆十三年,京城有个人被提拔为侍郎。”

    皇帝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最后微微停顿了下来,重重地说:“这三个人无一例外,在早些时候,全被满门抄斩。”

    杨望德微微低了低头,默不作声。

    杨英兴丝毫没有畏惧,沉声道:“识人不济。”

    皇帝似乎没有听到这四个字,而是继续了自己刚刚没有说完的话:“在三人临刑前,每个人都坦白了自己如何去京城杨家处行贿的,送了多少黄金,送了多少布匹,这三个人都说得一清二楚。”

    “杨望德,你要听听吗?”皇帝这时候语气竟然松了下来。

    杨英兴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老父亲拦住。

    “皇上,明日我便辞去官职。”杨望德虽是年迈,不过声音依旧浑厚。

    “父亲,你...”杨英兴有些震惊。

    十七年的老尚书,魄力依旧是有的。

    皇帝轻轻地点了点头。

    杨望德似乎是年纪大了,长跪在地上,身体有些不适,于是他不等皇帝的吩咐,而是自己起身。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杨望德对着皇帝作了一礼,轻轻道:“老臣有些心里话想对皇上说说,可否请小儿先行走一步。”

    皇帝心里大概猜到是什么,可他没有点破,而是挥了挥手让杨英兴离开。

    等到杨英兴离开后,杨望德轻轻道:“皇上,您真的很像先帝。”

    皇帝微微愣了一愣,本想说话,不过杨望德又继续说了下去,打断了他的话语。

    “欧阳那个人,其实我也不喜欢的。”杨望德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即使没有皇上您这一出,我再过一段时间,也会辞去官职,提笔让您去另谋贤才接替我。”

    “吏部侍郎这几个人我前些年便已经换了,底子干净,他们只听我的,等我下乡后,我会给他们说,让他们时常来小书房与您交谈交谈。”

    皇帝听见面前这位两朝大臣说得这些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正想说些话安慰安慰这位老尚书。

    可老尚书似乎是故意不给他机会,而是继续道:“说实话,名声这种空空的东西,老臣并不在乎,只是我希望有朝一日,您能将真相给英兴说说。”

    “这做父亲的,谁都不想在自己儿子心里有这样一个形象。”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愧疚道:“杨老尚书,实在是对不住了。”

    “没有什么对不住的,你呀,真的和先帝很像,很像。”

    “其实不瞒您讲,请辞书在我家中早已写好。”

    “烦请皇上将英兴照顾好,他性格刚烈,做帅才自是不可,不过做个将军还是绰绰有余的。”

    皇帝勉强挤出个笑容,柔声道:“老尚书识人能力,朕还是不会怀疑的。”

    “那么皇上,老臣先行一步,请辞书明日便会送到小书房里。”说后,便是没有听皇帝的回话就大步离开。

    皇帝走下台阶,朝着这位做了十七年的吏部尚书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神复杂。

    元庆十四年,吏部尚书杨望德,因家中有大量不明钱财,识人不济,错误地提拔了大量不堪重用之才。自知不能继续胜任吏部尚书一职,特此写了请辞书呈于皇上。

    皇上考虑到老尚书这些年来功大于过,并没有将其投下牢狱,而是将其免职,回乡下养老。

    京城有一位老花农得知此消息,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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