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了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阻止余良的行为是另外一回事，而想不想阻止他则是另外一回事。
    每一秒钟，小队众人的生命力都在从自己的身体当中向外拼命流逝着。
    而余良生命力流逝的速度，因为受到他复活肖翱技能的影响，要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还要恐怖。
    齐贞正处于昏迷当中，现在能阻止余良复活肖翱的只有李强和蒋燕。
    李强咬着牙，眼中闪烁着游移不定的神色。
    无论是谁，都可以感觉到这位队长心中的那份纠结。
    但是只要内心产生了纠结和动摇的情绪，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在李强的心中都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这就是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在齐贞加入小队之后，李强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如此的情绪了。
    这一方面代表着他从队长的身份退居二线以后，有齐贞作为决策的分担者，不光分担了他的责任，也同样分担了他的痛苦。
    而另外一方面，则是他对余良的感情，确实不一般。
    “靠！老子到最后也没看见强击战弓！”
    就在李强纠结的时刻，余良的声音好像是挤牙膏一般，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
    有些嘶哑，还有些痛苦。
    无论是嘶哑还是痛苦，都是生命力透支之后的自然反馈，而余良的神色却并没有那些多余的情绪，反而还有一丝快意。
    快意并不代表他认为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仅仅代表着他觉得自己在小队最危急的时刻，成为了最有用的那个。
    这很符合余良的一贯审美。
    所以他之前的每个游戏开始时任务都是保护新人，这让他极为有成就感。
    这大概就是余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人。
    余良的身前已经浮现出点点金光，就像是复活宠物之前的特殊效果。
    然而这一次金光的浮现速度远远比不上之前那一次，显得十分扭捏。
    这证明余良的确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生命力的榨取一定是不如魔力使用的速度的。
    他的面容已经渐渐有了死灰色，就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
    与此同时，玉瑶的技能持续在发挥着作用，不断抽取着小队众人的生命力。
    这就像是一场比赛。
    到了现在，比的是看是小队众人先被玉瑶吸取力量而倒下，还是余良在小队众人倒下之前把肖翱再一次复活起来。
    肖翱干瘪的尸体已经消失在原地，随时有可能从金光当中再一次走出。
    玉瑶似乎并不明白这件事情产生的原因，但是有了前车之鉴，她很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做。
    李强感觉自己虚弱的速度更快了。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齐贞没有醒来，吴天没有到来，李强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乎已经认命。
    出手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蒋燕。
    而这个突然发生的异变，并非是蒋燕对着不知处在何处的玉瑶发动了什么从未出现过的魔法。
    而是她对着余良释放了自己的技能。
    咩！
    余良变成了一头羊。
    “燕子，你这又是何必？”李强苦笑一声，眼中有着淡淡的无奈。
    他当然想到了蒋燕的这个技能，不仅想到了，他在一开始决定阻止余良的时候甚至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变羊术的技能效果，看似是把敌人变成一头不会攻击不能自主移动，甚至只会满地乱跑的动物，实际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十分强大的被动效果。
    中此技能者将会以极快的速度回复自己的生命力，直到最佳状态。
    然而一旦被攻击，该效果便会完全消失，与此同时变羊效果也一并解除。
    所以理论上来说，蒋燕这个技能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意义，因为小队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玉瑶的攻击。
    而这个技能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打断余良的技能使用而已。
    李强选择了牺牲，或者说还在想要不要牺牲的时候，蒋燕帮他做出了选择。
    当蒋燕使用出变羊这个技能的时候，李强内心之中反而松了一口气，剩下的便只有无奈。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用人命做交换。”蒋燕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已经再次变回人形的余良看着蒋燕，不可思议的问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蒋燕理都没理他。
    如果说在这个场景中，谁最希望齐贞死，那一定是玉瑶。
    但要是说谁最希望余良挂掉，毫无疑问是蒋燕。
    正是她现在所表现出的反常行为，才让余良内心之中充满了荒诞不经的戏剧感，以至于问出了那句自己都感觉到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在蒋燕说完这句话之后，孟然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大学时候学习的时候，老师所讲述的一个课程。
    一条铁轨上跑着一趟火车，前方有一个岔道，两条铁轨上分别绑住一个人和五个人，如果按照现在火车行进的轨迹，那么火车将毫无意外的轧死那五个人。
    此时如果你站在岔道旁，可以依靠自己的手，扳动铁轨，让火车改道，让火车只轧死另外一条铁轨上面的一个人，你会怎么选？
    当时老师并没有给一个标准答案，只是作为课后的思考交给了所有人。
    当时的课后许多同学在一起聊这个事情，并非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理解这件事情的时候，问题的结果就变得十分有意思。
    有一部分人站在五比一大这个角度去考虑，还是选择去扳动那个道闸，
    但是有更多的人，选择了袖手旁观。
    因为一旦扳动面前的道闸，就意味着你要为死去的生命负责任。
    本来与你无关的事情，突然因为你的临时起意而将自己牵扯进去，这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
    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道德上。
    所有人都可以公认的一点，便是没有办法将一条命和五条命的重量放在称上比较，无论怎么比，都是错的，即便真的要比，也不应该由他们比。
    现在的情况下蒋燕的想法和那个问题不谋而合。
    但是却有着本质的不同。
    因为那个可以决定扳动道闸的人，也同样躺在铁轨上。
    并且，所有躺在铁轨上面的人，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
    孟然既可以体会到余良做出牺牲决定时候的心理，也明白李强在做出选择时候的痛苦，也可以理解蒋燕在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
    无论怎么样，都是很好的人啊。
    想到这里，孟然觉得和这些同伴们死在一起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抛开李强心中有些愧疚和后悔的心思不谈，单说这最后的结果，其实众人心中也并非不能接受。
    然而，命运女神似乎只是和小队众人开了一个无关大雅的玩笑。
    就在几个人已经准备好坦然面对死亡的关键时刻，再一次发生了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意外事件。
    因为余良释放复活宠物技能而产生的金光并未消失，而是以更快地速度暴涨起来！
    而作为这个技能释放者的余良，五官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扭曲起来。
    他脸上和眼窝中的肉瞬间向里面塌陷下去，就像是有一台大功率的抽水机将其中的血液、脂肪甚至肌肉快速抽干！
    而余良几乎是一声不吭就倒了下去，身体碰撞击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金光似乎像是一道传送门，此时从门中蓦然伸出两只尖锐的利爪，似乎是想拼命的将面前的金光分开的更大些，以便自己的身体可以从中间钻出来！
    不知是不是众人眼中的错觉，那金光仿佛真的被这双利爪分的更开了一些。
    随即，余良的夜枭终于从金光中钻了出来，洁白的羽毛，简直美丽的不可方物。
    和那个倒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像骷髅一般的余良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甚至让孟然产生了一丝恶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自然不是对余良的。
    夜枭一出现，锐利的眼睛便突然盯住空中的一个位置，然后双翅一阵，身影便瞬间消失不见。
    没有人再有当吃瓜群众的兴趣。
    三个人快步上前，紧张的查看着余良的情况。
    孟然一个回春术就向余良扔了上去，只不过收效甚微。
    “生命力的透支不像外伤，够呛有用。”李强淡淡说道。
    “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死吧？”孟然横眉冷对，反驳道。
    “如果他要是死了，我必杀肖翱。”蒋燕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坐在地上开始闭眼休息，这个时候，能节省一点都是好的。
    肖翱和玉瑶的第二场战斗结束的无比快速。
    在他从金光中钻出本体的那一刻，这场战斗的胜负便不需要再怀疑。
    很快，众人身体中不断传来的虚弱感，消失了。
    紧接着，肖翱的身形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一次，是人形。
    他看向小队众人的位置，尤其是在看到了余良的情形后，脸上闪过一丝癫狂的神色。
    他的手中，还攥着属于骷髅将军的那两只宝石样子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