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那恨意是一双眼睛！”
    恐怖苏醒，水面沸腾，庞大的怨气向上翻滚，掀飞了屋顶。
    海底隧道上开始出现一条条裂痕，深海水族馆的地面逐渐开裂，漆黑的海水倒灌入缝隙，那双隐藏在水下的眼球仿佛要淹没整片区域。
    恨意特有的鬼蜮朝着四周急速扩张，黑水流淌过的地方似乎都被这个恨意支配，调查小组的成员和韩非都没见过如此夸张的恨意。
    “类别未知！能力未知！危险评级超出预警范围！”
    “所有调查小组做好撤离准备！各组组长断后！”
    那双眼眸中蕴含的恨意无穷无尽，包裹了深海水族馆，还污染了城市下方通往大海的暗河，各种各样从未见过的鬼怪怨念在幽深的黑暗中出现。
    而这些还不是最恐怖的，那双眼睛缓缓睁开，所有和它对视的人都受到了强烈精神冲击，心神震荡，意志不坚定的直接就被它操控，受到它的影响。
    大量调查组成员开始服用特制药物，增强精神抵抗能力，但可怕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溢满绝望的双眼只是恨意的核心，在它的操控之下，源源不断的鬼怪和尸体被强行扭曲在一起，似乎要为它拼合出一具远超所有人想象的庞大身躯！
    “如果双眼被遮住，将再无救回一组成员的可能！不能让那些鬼怪聚合在一起！”断后的头七扯下了脖颈上的项链，他双手合十，项链中的负面情绪和他阴郁的性格相融，鬼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身体。
    脸上失去所有血色，头七还魂，原本高瘦的三组组长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身上出现越来越多鬼的特征。
    他喉咙深处传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双眼赤红，直接跃向恨意眼球。
    双脚踩着尸体和冤魂，头七快速拉近自己和眼球之间的距离。
    周围的怨念并未攻击他，似乎是把他当做了同类。
    “掩护三组！为他制造机会！”
    稳住阵脚，人格的力量在黑暗中挣扎，所有调查组成员都在拼命反抗，唯独韩非看着自己的掌心。
    自从恨意苏醒后，高诚的两枚义眼一直在渗血：“这双义眼包含了高诚过去的记忆，深海水族馆下面的恨意双眼蕴藏了高兴的记忆，一个真实，一个虚幻。”
    在大家都被恨意眼球吸引时，韩非却通过那双义眼感知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深水当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
    “深海水族馆里高兴和高诚再次相遇，他们那天都在这里，但随后他们的命运将完全被改变。这里是他们记忆的交点，既然保存有高兴的记忆，那应该也有高诚的记忆。”
    高兴关于现实的记忆化为了灾难级恨意，高诚的记忆似乎也化为了某种东西，现在似乎就是那东西在呼唤韩非。
    这次有十二个调查小组陪同，韩非才能顺利走到这一步，以后再想有这个机会估计要等很久了。
    握住义眼，韩非没怎么犹豫就朝着前面走去，他来诡楼就是为了这一刻，查清楚高兴和高诚的过去，找到神灵的弱点。
    “高老师！你要做什么？”学霸想要拦下韩非，超负荷使用贪欲人格，韩非现在气息微弱，几乎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在学霸看来他过去只会添乱，说不定要营救的人还会再增加一个。
    “恨意的身躯马上要重组完成，现在能阻止它的办法只有一个。”韩非没有停下脚步，他表情严肃：“相信我。”
    抬起左腿，韩非将自己的气息隐藏，他慢慢潜入黑水当中。
    大多调查组成员都在远离，但几位组长和韩非却逆向而行，组长们吸引了恨意眼珠的注意，韩非悄无声息下沉。
    计划赶不上变化，吸引火力的任务不知不觉已经压在了调查组所有成员身上。
    治愈的星光洒遍脑海每一个角落，深渊中的花朵在星光下绽放，它在带给深渊不一样的颜色时，也带给了韩非新的力量。
    一直被纸人蚕食诅咒的丧女也恢复了部分能力，她守护在深渊和星光中间，竭尽全力为韩非抚平伤口，清除精神污染。
    没有任何命令，花朵和丧女完全是出于自愿在帮助韩非，它们也是韩非现在勉强能够驱使的厉鬼。
    “好像没有怨念发现我。”
    深水之下的厉鬼和尸体都朝着恨意涌出，韩非被所有人忽视，他咬牙向下，身体各处传来阵阵刺痛。
    “不行，靠我自己没办法沉下去了。”
    下潜五米对现在的韩非来说已经是极限，他试着唤出血色纸人，让那被诅咒的双手抓住自己向下。
    没有任何交流，纸人的双臂抱住了韩非后腰，来自徐琴的血源诅咒覆盖在他皮肤表面，两“人”就这样沉入地下水生物馆。
    艰难的睁开眼睛，韩非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掌心的义眼仿佛两颗重新焕发生机的心脏一般，在缓缓跳动着。
    “在哪？那东西在那里？”
    十米，十五米，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四周完全被黑暗包裹，头顶的光亮根本无法穿透融合了怨恨的黑水，韩非正在跟自己内心的绝望抗衡。
    “再忍一忍，如果无功而返，那所有调查成员就白白牺牲了！”
    身体各处传来的不适感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韩非，他的大脑里冒出各种各样杂乱的念头，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二十米！
    孩子的声音忽然消失，似乎是韩非靠近，吓到了他，不过义眼中封印的两个鬼却开始指引韩非，它们拖拽着韩非来到了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与庞大的水生物展馆相比，那角落小的几乎可以忽视，它被珊瑚遮挡，内部有一栋黑色的小房子。
    房子长宽都只有一米多，因为通体漆黑，如果不是有义眼指引，韩非根本不可能在漆黑粘稠的恨意深水当中找到它。
    用往生屠刀噼开腐烂的木板，里面蜷缩着一个闭着双眼的瘦小男孩。
    韩非看见小孩的瞬间，贪欲深渊里传出了高诚的哭声，他的所有意识残片都在哭，韩非面前的小男孩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他似乎流泪了。
    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两个瘆人的孔洞中流出了漆黑粘稠的眼泪，小孩的泪水和这水池中的污秽颜色一样。
    韩非仔细看了一下，他感觉头皮发麻，有人把世间最肮脏残忍的污秽灌入了男孩双眼，让他时刻忍受着痛苦和折磨，体验人性中最糟糕负面的情绪。
    “编号0000玩家请注意！你已发现D级神龛核心物品——高诚的记忆。”
    “高诚的记忆：我的世界一片漆黑，从开始到结束，从燃起希望到沉入绝望，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真正爱过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恨着我，我好像……再也没有了爸爸和妈妈。”
    韩非也不知道系统为何把眼前的男孩称为物品，不过这东西应该就是他真正需要的。
    “孩子，跟我走吧。”
    韩非抓住了男孩的手，但却无法将其拉起，这男孩好像和整个深海水族馆一样重。
    “高诚，我来为你拿回记忆！帮我！”
    漆黑房间中的小孩无动于衷，他已经被折磨到麻木。
    “你的妈妈一直在等你回家！这双义眼就是她给我的，她让我来接你！”
    为了结束这痛苦，韩非打开了大师级演技开关，也许未来注定无比残酷，但他至少现在想要带给这孩子一丁点的希望。
    “手给我！”
    贪欲深渊里的记忆碎片在丧女拼凑下，出现了一道虚幻的身影，他站在深渊最底层，做出了和韩非一样的动作。
    在这一刻，韩非和高诚的意志真正融合，他们一起朝着童年的孩子伸出了自己的手。
    沉在水底的男孩仰起了头，那黑洞洞的眼眶看向了韩非所在的方向。
    水面上正在逐渐成型的庞大恨意好像察觉到了水下的异常，整片水域都在震颤，恨意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朝韩非刺来！
    “算了！顾不上那么多了！贪欲深渊！”
    韩非张开双臂，深渊在他背后出现：“吞掉他！”
    温暖的双手抱住了双眼被挖去的小孩，韩非和深渊一起将这个可怜的孩子拥抱！
    污秽、肮脏、残酷、黑暗、绝望，韩非的脑海好像被这黑水淹没，他在失去理智之前，给血色纸人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远离深海水族馆！
    韩非用最快的速度向上逃离，身躯还未完全聚合的恨意已经发狂，它想要抓住韩非，可又被十一个调查小组成员死死拖住，大家可以说是用命在为韩非争取时间。
    向上！再快一点！
    血色纸人中蕴藏的恨意诅咒为韩非开路，往生屠刀里无数同行之人托举着韩非的身体，漆黑的深水之下出现了光亮，那最美好的人性穿透了黑暗。
    “你们看！是高老师！”
    “全力进攻！掩护十三组撤离！”
    大灾中压抑的人格力量在深海水族馆内爆发，调查小组无一人后退，他们这才算是真正的队友。
    血色诅咒破开粘稠发臭的水面，纸人将韩非背出了水面。
    “东西已经得手！我来吸引它！你们抓紧时间去救一组成员！”
    恨意的仇恨全部在韩非身上，他想不吸引对方都难。
    血色纸人背着他朝着水族馆外面狂奔，他身后的地下水生物馆和数条海底隧道全部碎裂，以那两颗巨大眼球为核心的恨意冲出了水面。
    地下、深水、暗河当中积攒的各类鬼怪和尸体组合成了它的身躯，调查小组成员从未见过这么庞大的恨意。
    “集中进攻左眼！一组组长还活着！”几乎化为了厉鬼的头七在恨意躯体上狂奔，他的头发在飞速变白，皮肤上开始出现皱纹，他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十组学霸也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果断按下仪器操控装置上的红色按钮。
    固定在水生物馆中的三台仪器全部被引爆，那仪器里隐藏的炸弹威力非常大，地面都在震动。
    炸弹对鬼怪没有任何作用，但眼球恨意的躯干当中扭曲了大量腐尸，爆炸几乎一次性将尸体轰碎。
    恨意凝聚的尸身朝着一边歪斜，以它的能力大概十几秒就可以修复好，但调查小组成员和韩非需要的也就是这十几秒的时间。
    韩非刺激着贪欲深渊中的小孩，拉开距离的同时，继续吸引恨意，所有小组成员则趁机对恨意左眼发动攻击。
    人格的力量击碎了眼眸最外部的一层保护，困在其中的一组组长发出一声嘶吼，他的精神和意志如同烈火般燃烧！
    双方配合之下，勉强伤到了恨意的左眼，一组组长也抱着两位组员的尸体从眼眸深处摔落。
    “任务目标已完成！所有调查小组后撤！”
    若没有韩非玩命吸引那双眼球的仇恨，调查小组想要撤出鬼蜮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但现在他们只需要朝着和韩非相反的方向逃离即可。
    地面龟裂，黑水上涌，单凭韩非自己根本跑不出去，幸好有徐琴用心头血制作的血色纸人在。
    争分夺秒，纸人在最后关头带着韩非跑出了鬼蜮，周围的温度恢复正常，此时他们已经身处一个街区之外。
    深海水族馆的影响范围之广，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这片鬼蜮不仅包含地面上的水族馆，还有地下看不见的很多区域。
    “高老师！十三组是否安全脱困？标注你的位置！”
    “高老师！收到请回话！”
    黑环里传出其他组长焦急的声音，最后关头韩非和血色纸人领着恨意逃窜，他承受了最大的压力。
    “十三组收到，人还活着，但情况有些不乐观。”韩非把水底的小男孩装进了贪欲深渊，此时他的脑海已经完全被负面情绪占据，精神污染指数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他远超常人的坚定意志也开始涣散。
    “坚持住！我们马上赶到！”
    韩非朝自己嘴里灌入鬼血，但鬼血的作用并不大了，他把自己的记忆和残存的意识全部收拢在治愈型人格旁边，坚守着最后一丝希望。
    吞掉了拥有恨意黑火的小女孩，又吞掉了高诚现实里的记忆，韩非的贪欲深渊再次出现了变化，他的人格似乎要开始第六次觉醒。
    不过现在的韩非已经没精力去关注那些了，他在昏迷前听到的最后几个声音是三组组长的呼喊和发动机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