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得知大哥考中秀才, 心里也颇高兴。
她对徐椿还是挺有好感的,这人虽性子木了点?,可诚笃本?分, 至少由他?继承伯府会更加放心。创业不?易,守成更难, 诚意伯府是在便宜爹手上发展起来的, 徐枫也随他?爹脑子活泛,好耍鬼心眼, 不?过,将来徐家只要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便够了, 自作聪明,反倒容易弄巧成拙。
看?看?邓家便是前车之鉴。
徐宁从便宜爹送的礼中挑出几样适合男子穿戴的,又着意添了几件奇珍异宝,方?重新?包好叫人送回——自然是给徐椿的新?婚贺礼。
其他?人才犯不?上她操心呢。
半夏道:“老爷将杜姨娘月例升作二十两, 与夫人平起平坐,也算尽心。”
徐宁哂道:“不?过是做给我看?罢了, 有甚么稀奇?”
早些不?当个?好丈夫好父亲,如今见她发迹了, 便前倨后恭, 徐宁最厌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难道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将她收买, 重新?扮演父慈女孝去?未免将她看?得太?轻了。
半夏默然, “对姨娘总是有好处的。”
徐宁叹息,这便是血缘的牵绊,杜氏在那府里一日, 她便不?得不?牵肠挂肚。便宜爹也算摸透她的心思, 知道如何将风筝线拽在手里。
其实,即便他?不?如此, 她也不?会做危害徐家的事。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荣辱与家族总是息息相关?的,她不?能也不?必与徐家撕破脸。
徐宁想了想,“让姨娘安心将银子收下,别的无须理论。”
诚意伯这一过分抬举,必定会令太?太?跟方?姨娘不?高兴,但正因如此,两人都盼着坐山观虎斗,谁都不?肯先出手。
至于后面的,容她再想想办法罢。
半夏答应着,又将铺子里的消息一一禀报,掌柜们自从上次敲山震虎后,无不?老实本?分许多,只瞧这第一季度送来的花红比去年多了多少,便知他?们以前可没少贪。
当然徐宁秉持着既往不?咎原则,徐家的损失何必她来主持公道呢?
半夏小心翼翼道:“如今他?们遇到了点?麻烦……”
其实也不?算麻烦,只是有点?得罪人,可大小姐纡尊降贵前来借钱,他?们给还是不?给呢?虽说大小姐如今只是个?秀才娘子,三小姐却成了王妃,可到底一家子骨肉,多少还是得赏脸吧?
徐宁诧道:“她这么快便缺钱了?”
年初徐馨找王氏要铺子还没多久吧,哪就一下子全赔光了?若非她们这些千金小姐连骰子都没见过,徐宁真怀疑嫡姐被赌坊的人给诱骗了。
说起八卦半夏顿时来了精神,却原来徐馨借钱并非为自己挥霍,她是真心想要做成一番大事的,奈何眼光实在欠佳——之前听说岭南荔枝昂贵,一颗能卖一两银子,便费心拖了十几棵到京城来,岂料压根无法种活,没多久枝叶便掉光了,更别提开花结果;又有苏州来的一批缎子,说是行情紧俏供不?应求,岂料路上翻了船,半舱的布都进了水,生霉虫蛀,哪里还能卖得出去?
她又不?敢将实情告诉王氏,只好灰溜溜借钱周转,还特意交代?掌柜们帮她隐瞒。
她不?敢到钱庄借贷,自然是因为这些票号都与徐家有来往之故。
真是意外?之喜,居然犯到她手里了,她不?坑点?都对不?起人。不?对,应该叫帮助,她不?帮徐馨还有谁能帮她呢?
徐宁吩咐道:“去告诉钱掌柜,大姐姐想借多少就借她多少,若现钱不?够,从我这里挪用也可。”
半夏,“啊?”
小姐几时这样大发慈悲了?就算念着姐妹之情,也不?能白给人填无底洞呀,何况成了婚不?分彼此,这也是静王殿下的损失呢。
徐宁微笑?,“自然不?是无条件的,你让她拿名下几间铺子来抵。”
王氏到底商贾出身,精明得很?,当初给徐宁置办嫁妆时便只挑了边边角角的几家,最赚钱的全捏在自己手里。
如今却是个?大好机会。
半夏讶道:“可地契并不?在大小姐手里。”
太?太?只是让她照管,说白了跟掌柜们差不?多。
徐宁笑?意溶溶,“她会有法子弄到手的。”
嫡姐虽然缺少大智慧,小聪明却不?少,尤其在坑自家人这方?面,她当初借着烧香拜佛私奔这招就令徐宁耳目一新?。
王氏虽然精细,耐不?住家贼难防,到时候有她痛哭流涕的。
半夏想了想,“大小姐未必肯上当。”
虽然嫁给了穷秀才,可带过去的嫁妆也不少,那些个?头面首饰,随便变卖几套就够使了,何必往圈套里钻?
徐宁莞尔,是啊,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可谁叫徐馨不正常呢?比起抵押自己压箱底的宝贝,她还更宁愿坑妈呢。
*
温妃照徐宁说的,并不?肯喜形于色,依旧谨守着妾妃本?分,待两位贵妃亦不?倨傲,还摆出一副老实请教的姿态来。如此,陈胡二人亦不?敢拿大,谁态度差点?,另一个?保不?齐就会将温妃拉拢过去,到时自己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因此反倒着意示好,仿佛她俩谁都盼着温妃接掌凤印似的。徐宁觉着景德帝大概是个?数学家,深谙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图形。
一时间,六宫和睦融融,祥和一片。
慈宁宫家宴时,邓太?后难得夸赞起温妃来,要知邓太?后向?来惜字如金,以前两位贵妃兢兢业业当牛做马时,都没从她老人家嘴里得过半分肯定呢。
陈胡二人对视一眼,各自都有点?憋屈。
温妃则依旧谦虚地道:“多亏两位姐姐指教有方?,臣妾才不?至于生出纰漏。”
瞧瞧,才刚掌权就学会打官腔了,惠妃眼睛里几乎生出钩子,原本?她也是有机会的,可谁叫温妃养了个?好媳妇,哄得太?后晕头转向?,这才帮温妃说话——显然,惠妃并不?觉得自己有何问题,坚持认为那对婆媳靠拍马屁才得封官。
她一个?眼色,将李凤娘往前推了推,陪笑?道:“太?后,凤娘昨儿看?了几个?好故事,让她念给您听罢。”
凭什?么只有静王妃懂讨好?她能做的人家一样能做,无非舍不?舍得下脸面罢了。
李凤娘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她的缘故皇帝险些被刺杀,阖宫都议论她不?详,千秋宴送凤袍又没讨着好,反而徐宁跟个?跳梁小丑似的,疯疯癫癫取得老太?后欢心,想起来都窝火。
李凤娘不?得不?放下身段,不?光为了惠妃,也是为了自己——她才不?信自己会被那徐家庶女比下去。
为了展示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特意换过妆扮,穿着素淡,不?戴金饰,以此最大限度接近太?后她老人家喜欢的模样。
当然,做那件凤袍便已耗去她过半家私,这会儿李凤娘不?得不?节衣缩食起来。
邓太?后还是挺随和的,愿意给晚辈们表现机会,哪个?上年纪的老太?太?不?喜欢一群漂亮小姑娘围在身边呢?连红楼梦里的贾母都不?能免俗呢。
因此徐宁识趣退到一旁,她并不?怕同?台竞技,本?身就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
无非看?能否投太?后的缘罢了。
李凤娘放弃歌舞,转而面向?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讲笑?话。她昨晚背了大半本?笑?林广记,又得惠妃指点?,特意挑了几个?老少咸宜的荤段子,原本?成竹在胸,记得也颇熟,可这会儿将从嘴边冒出时,却是磕磕绊绊,词不?成词,句不?成句。
像叼着个?千斤重的橄榄。
李凤娘涨红了脸,她家历代?书香,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高贵,如今却要违背良心,效仿佞幸内宦所为……那日献舞也就罢了,好歹是雅乐,不?过博君一笑?,可这荤笑?话算得了什?么!
李凤娘深吸口气,“皇祖母,妾身有点?不?舒服,想先行告退。”
邓太?后摆摆手命她自便,没见过这样无趣的,怎么跟风流放诞的老四凑到一起?难怪水火不?容。
又示意徐宁上前,还是老五媳妇最舒服自在。
徐宁便凑趣给邓太?后讲了个?段子。
说的是一家丈夫死了,妻子一边哭一边使劲对着尸身摇扇子,邻居就纳闷呀,天气这么冷,为何还要打扇?那老婆泪眼婆娑道:“我相公临死前有交代?,‘你若要改嫁,须待我肉冷’。”
心里着急啊。
这故事其实并不?算好笑?,放在笑?林广记也是偏无趣的那拨,嫔妃们神色都有些勉强。
邓太?后却乐不?可支,拍了拍徐宁手背,“看?来田氏糊涂,早知道该对着棺材多扇几下扇子呢。”
显然联想起大劈棺里庄子之妻那个?典故。
徐宁莞尔,“光是打扇抵什?么用,照我的意思,干脆搬一盆冰块倒进去,保准一下子便冻透了。”
邓太?后捧腹,指着她几欲喷饭,“真真是个?促狭的!”
众人当日虽也在场,却没几个?认真听戏的,尤其还是那等?荒诞不?经?戏文,简直污人清听。
唯有徐宁方?才对得上太?后脑电波,一老一少密密对谈,好不?热闹。
陈贵妃胡贵妃相视一眼,看?来,她们两家的儿媳妇也不?必白费功夫了。静王妃这本?事,旁人还真模仿不?来,这才叫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更新于 2024-11-14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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